“咔”的一脆响,顾骁远手里的笔断成了两截,夏云扬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一支崭新的笔,放在他的笔录本上面。
“本来我是不该多作评价的,但他这个做法,真的连个畜生都不如!要不然两年过去了,我怎么能对他的印象这么深刻?”刘书记恨声道,“当初都不知道劝他多少回了,给他安排工作嫌累,还把家暴当成荣耀到处显摆,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所以我就猜到了,他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闯祸。果不其然,今天你们就找过来了。夏队长,咱们都是公职人员,你就坦白跟我说了吧,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目前案件还在侦查阶段,不方便透露相关情况,请您理解。”夏云扬说,“您对沈成凤的基本情况了解吗?”
“肯定了解啊,她现在的老公还是我给她介绍的,两人就住在玉林小区第三单元701号,今年刚生了个大胖闺女,长得特别乖,家庭也美满,这才叫过日子啊。”刘书记感慨道,“我知道侦查不公开的原则,就是好奇。不说也没事儿,还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线索,我一定全力配合,可千万不能放过他啊!”
夏云扬说:“感谢您的支持。”
两人离开居委会,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成群的飞蛾在路灯下翩翩起舞,带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你还好吗?”夏云扬坐进副驾驶里,看着顾骁远的手,“我没想到你会把笔捏断了。”
顾骁远没有受伤,只是脸色不太好,“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所以他现在死了,变成案子,落在了我们的手上。”夏云扬想拍拍他的肩膀,刚抬起来,又放下了,“小顾啊,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能带上个人感情,这会非常影响你的判断力。”
顾骁远闷声说:“我知道。”
夏云扬耐心问他:“为什么这么抵触家暴?”
顾骁远说:“一个健全的男人,就不应该对老弱病残孕幼这六类人动手。”
这是他父亲带他训练时,教给他的第一课和最后一课,也是让他尤其谨记的内容,所以他奉行强者为王的生存守则,却从不屑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夏云扬点点头,“你说得对。”
顾骁远似有所感,“你不抵触?”
夏云扬说:“我没有理由要去抵触它,因为它给我带来的是新的侦查方向。”
顾骁远再一次感受到了夏云扬与众不同的观察角度。
夏云扬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没错,警察也是人,具有个人感情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你得明白,你身为警察的站位跟一般人不同,感受到的也就不能跟一般人相同,它必须基于个人感情,却又高于个人感情。”
顾骁远沉默着。
“在了解被害人过去的同时,我们也是在了解凶手的犯罪动机。有因就有果,因果循环,才有我们的介入,想方设法地把它们关联在一起。至于结局怎么样,法院自有他们的量刑标准,我们该做的,就是把凶手交给法院。”夏云扬慢慢开导他,“现在有关毛文化的调查结束了,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顾骁远看着夏云扬,那双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里的情绪很平静,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有种莫名的安抚能力。
他的喉结滚动,过了一会,才说:“……我认为,下一步除了调查沈成凤,也要调查叶筱蝶和她的前夫。”
夏云扬对于他的调节能力很是欣慰,碍于陈逍遥和俞宝儿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就给事发当晚负责去找毛文化生殖器官的黄文添发了消息,让他去调查叶筱蝶的前夫,“叶筱蝶有小陈蹲守,她前夫的资料很快也会由小黄反馈过来,沈成凤则由我们亲自调查,还有其他需要查的吗?”
他说要把大方向的指挥权交给顾骁远,就真的没有半点马虎。
顾骁远说:“没有了。”
夏云扬系好安全带,“那就开车吧,去玉林小区。”
于是警车发动,沿着导航给的路线平稳行驶。
夏云扬从兜里摸出几颗糖果,问他:“吃吗?心情会好一点。”
顾骁远无声拒绝。
夏云扬就自己剥了一颗放进嘴里,葡萄的味道在车里弥漫开来,“你选择调查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秦法医分析过,毛文化脖子上的致命伤和身上的四十八刀在力道上有着明显的差距,女性作案的可能性很高。”顾骁远在案子上从不吝啬发声,“沈成凤因为毛文化的家暴流产了四个孩子,她有足够的作案动机。同时刘书记说得没错,家暴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善的,叶筱蝶也有可能受到过相同的对待,所以她同样具有作案动机。”
夏云扬不置可否,“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的观察力不错,但是需要注意什么?”
顾骁远记得,“细节。”
“对。”夏云扬说,“那你现在回想一下,我们上午在叶筱蝶家调查,她开门时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