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嫌贫爱富,也有不少的夫人太太们专瞧女子的品性,晚情模样生的好,又没有什么不良的名声传出去,无法胜任大家族的嫡出主妇,但中档家庭或偏旁末枝的媳妇倒也能够胜任,但江太夫人一个都不满意,要不年纪大了,要不是就是死了元配的,膝下还一两名嫡子女的,要不就是家道中落,虽没有揭不锅的地步,也是拆东西补西墙。要不就是男人品性不好,反正林林总总,没一个满意的。
而之后,总算江太夫人瞧中两位公子。一个是外任通州知府的向家公子。说起这向家公子,太夫人也并不陌生的,向家老爷如今在通州任知府,儿子向正仁年方十八,去年通过了乡试,是经是个秀才了。而向家人丁单薄,略有些薄产,向家公子底下有一个庶弟一个庶妹,庶弟年方十五,虽没什么大作为但也没冒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庶妹年方十一,因为养在深闺,所以没有过多打听。而向正仁屋子里没什么通房姬妾,向家公子的生母听说得了怪病,一直养在院子里,轻易不出来见人。如今向家仍是由向太夫人持家。
当有媒婆介绍了向家公子后,江太夫人在心中过滤了一遍向家的人口及家产后,对向家公子也心动起来。后来又差人打听向家公子,发现这人生得还不错,虽没有江老爷年轻时的丰神俊秀,但斯文俊逸。尤其向家老爷品性还不错,虽只是外任正五品知府,不大配得上世袭爵位的江家,但向家胜在人品简单,向家人品性还算过得去,最重要的,向家老太爷与靖王府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也因为靖王府的关系,向家老爷在官场上虽没有太大作为,但也一帆风顺。而向夫人得了怪病,并不轻易见客,晚情嫁过去,也不必成天被立规矩了,只需侍候好太夫人就成了。
江太夫人心思活络了,心痒难耐,这时候,媒人又举荐了一位方家公子。
说起方家,江太夫人下意识地问:“哪个方家?”
媒人不知道江太夫人与方家的过节,噼里叭啦地说了一大堆方家的大大好处,夸张地道:“夫人连方家都不知道吗?吏部尚书方大人的那个方家呀,当然,老身与太夫人说的也不是这位方大人,而是方大人的兄弟,如今在南京任户部侍郎的那位方知廉方大人的嫡次子,方文孝公子。这方文孝公子呀,今年十七岁,样貌英俊,长身玉立,气宇轩昂。方知廉方大人不知太夫人听说过没,人家可是吏部尚书方大人的兄弟,人称方三老爷,如今可是从三品的官儿,方家家产也甚是丰厚,虽及不上方家大老爷的本事,可名下也有良田千亩,店铺十数间,江姑娘嫁过去,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媳妇了,若是来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可就不得了,穿金戴银,好不气派……尤其这方家因为之前曾发生过妾室祸乱家族的事,所以方家明文规定,男儿三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呀,方家虽非大富大贵,但人家是何等的清贵,世代书香不说,又有了这么个绝妙的家规,再来,方家几位姑奶奶,人家那都是高嫁呀,一个是平阳侯的二夫人,一个是庆昌侯府的二夫人,另一个更是了不得,可是堂堂靖王妃呢。这姑娘要是嫁过去,可就是靖王妃的侄媳妇了,我听闻,靖王妃与娘家兄嫂感情也是极好的,若姑娘再生了个大胖小子,有了这些高贵的亲戚,以后小公子前徒不也有着落了?再来方家不得纳妾的家规在那摆着,姑娘嫁过去就真是蜜里调了油了……”又见江太夫人神情厌厌的,不由纳闷,“这方家公子比起向家可是好了不止一个子儿,怎么太夫人却……”
媒婆肯定不会明白,她越是把方家夸上了天,江太夫人心里越不好受,当然,这个中原由,哪是这媒婆能知晓的。这媒婆不明白这江太夫人为何还会拒绝条件明显好过向家的方家,居然问她有关向家的事儿,虽然向家也是好的,但比起清贵又正派的方家来,又要差了几个不等的档次了,当然,或许这江家当真落魄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了,所以尽管中意方家,但想着自家如今的状况,所以也不敢大大高攀,只能屈就向家了。
而当朱氏听闻了此事,又狠狠哭了一场,虽然她没有听说过方家,但方家确实有条男子不可纳妾的家规,但凡女子,有哪个愿意自己丈夫纳妾来着,后来朱氏多方打听,这方家确实清贵,家法森严,方家大老爷官威深隆,极得圣上重用,而方家三位老爷并未分家,并且感情和睹,最难能可贵的,方家几位出嫁的姑奶奶都是高嫁,日子那是红火无边,最最最重要的,方家的姑奶奶们与娘家关系一直密切,尤其还有一位可是堂堂靖王妃呢,靖王妃朱氏没见过,但也偶尔听说过,那是极其贤惠又极其有手腕的一位奇女子,把靖王调教得服服贴贴,至今成亲十多年了,靖王屋子里恁是半个通房也无,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而方家三老爷,虽说只是庶出的,但胜在人家与嫡出兄长感情好呀,方家人团结,在外又有良好声誉,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偏偏……想到这里,朱氏气得胸疼,可惜她人微言轻,不敢去太夫人那闹去。只能暗地里垂泪。
晚情也知道了这事,虽说婚约之言,父母之命,她不敢置喙自己的婚事,但暗地里也是担心的,也不免让人出去打听一二。
扶桑借着卖荷包的当,
从外头打听了方家和向家的事儿后,便急匆匆赶了回来,“姑娘,打听过了,那方家确实世代清贵,又家规森严,男儿只有到了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并且,方家人确实感情很好,方家三老爷确是个庶出的,但这位三老爷也是争气的,四十岁的年纪就混到了堂堂从三品的官位,那方三夫人也是不错的,为人爽利,处事周全,方三老爷膝下有两子一女,全是方三夫人所出。长子已经娶了妻,是江浙有名的医药世家曾家嫡女。次子年方十七,还未曾娶妻。”
晚情心里也略有心动,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朗,既然方家公子是那么的好,为何祖母还会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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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勤快的
配角0番外 都是报应
翌日,晚情向太夫人请安时,太夫人精神并不怎么好,估计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虽然对祖母昔日的行为不以为然,但想着祖母真心操心自己的婚事,晚情还是有些感动的,轻声问道:“祖母精神不大好,可是操心孙女的婚事?”
太夫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厌厌地歪在炕上,腰上塞了个半旧的海罗纹绣金菊的长型软垫,她望着孙女斯文娇弱的容貌,忽然有些恍惚,似乎,时光又回到二十年前,一个明丽的少女轻盈地朝自己走来,身子规矩齐整地朝自己福了福,“如情见过夫人,夫人安好。”声音清脆,动作妍丽,姿态流畅,行云流水般,如一副上好的风景画,忍不住令人沉醉。
晚情见祖母盯着自己怔怔出神,不由轻轻上前,轻叫道:“祖母,祖母……”
太夫人回过神来,望着孙女妍丽的面容,心里再一次难过起来。
“祖母可是操心孙女的婚事?”晚情挤出微笑,“祖母,姻缘天注定,命里有的,自是跑不掉的,祖母也别太过操心了。顺其自然便好。”
那方家确实很好,但祖母不肯同意,应该是有其原因的,晚情虽然不喜祖母的固执,但这些日子随祖母外出作客,祖母对她的维护,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她见太夫人神情萎顿不振,便上前轻轻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又捏了着肩膀,力道大小适中,太夫人被捏得晕晕欲睡,昨晚一整昨都没睡好,大白日的也极没精神,如今被孙女这么近身服侍,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窝心。
“晚情,你是个好孩子。”过了好半晌,太夫人这才声音嘶哑地开口。
晚情没有说话,继续揉捏着。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长辈们说话的艺术,总是先把人夸奖一遍,再来说正事儿。祖母对她的夸奖,她并没有怎么放心上,她是好孩子是不假,但也顶不上庶出的身份及江家的没落。她未来的丈夫,门弟绝不会太高就是了。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多少伤感难过。
“当初,若不是我的固执和偏见,说不定咱家也不会成这样了。”江太夫人首次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她望着孙女端丽的脸儿,心里悔恨滔天,“你知道吗?每当听起那些腌赞货总是拿你是庶出的身份说事儿,我真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巴。”
那些大世家的夫人,也着实喜爱晚情的温婉与落落大方,但又嫌弃晚情庶出的身份,没少嘀咕,不说嫡长媳妇的位置,嫡次媳妇,旁支偏系的正室夫人的位置都不愿给,要不就是为妾,要么就是做继室,江太夫人不愿意,那群妇人还说什么“横竖不过是庶出的,哪能与正经的嫡出闺女相提并论?做继室也算不错了。”
江太夫人虽然对这个孙女没什么感情,但晚情一直乖巧,从不惹事,再来对太夫人也算恭敬,做事细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在江家子嗣单薄的情况下,江太夫人对这个庶出的孙女也是长了心的,但这些日子孙女婚事的不顺,及因庶出身份遭人病诟,心里着实积了一大把火。她替孙女叫屈,又为当年自己也像别的贵妇人那样,对那人挑三练四横竖挑刺的事儿越发坐立难安,将心比心,当年她嫌弃方氏庶出的身份,也有着别的贵妇人那样的嘴脸,如今,报应来了,也让她亲眼见识到了自己的宝贝却让别人嫌弃而自己还不能发火的憋屈滋味,可真是百味杂陈。
往事历历在目,江太夫人心情越发的难受,忍不住拉着孙女的手,老泪纵横,“这就是报应呀,报应……”
晚情吓了一跳,虽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这么痛不欲生,但仍是努力安慰着,“祖母,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江太夫人又想起,至从犯了滔天大祸的云平儿被她强行送入桐忤俺后,江老爷想要再娶一门身家清白的妻子,可就难上加难了。但她不肯死心,四处物色对像,就算家世不显赫,但也要方方面面过得去才成,偏在这里候,江老爷却在去云县的任上瞧中了一位小门户的农家女,也就是朱氏,也要娶为正妻。那朱氏虽小门小户,但家中也还算富足,只是逢大地动,家中房舍田产全都毁于一旦,而朱家老爷又被垮下的房梁压断了腿,急需要救治,所幸江老爷及时出现,救了一命,但也落下终生残疾,而那时候,江老爷见朱氏为了继续照顾父亲,有意卖身入大富家做侍女,便心中一动,打算把朱氏娶为正
室。但太夫人坚决不肯同意,以死相逼,只肯给朱氏妾室的名份,江老爷争不过她,只得忿然作罢。
想着以往的种种,江太夫人再一次悔不当初,如果她不那么注重名门,如果她那么势力,如何会有之后的事发生。如果她同意朱氏进门作正室,那么儿子也不会与她怄气,在云县,一呆就是十三年。如果儿子回到京城,再多方活动,肯定不会像今日这般局面了。
如果朱氏成了正妻,那么晚情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出,何人敢嫌?
果然,丈夫说得对,她哪是什么旺妻,简直就是闹妻,闹到让丈夫死于非命,还闹到儿子离家出走,十数年不归,更闹到家中每况愈下,甚至连累下一代。她是罪人呵,江家的千古罪人。
江太夫人病倒了,这一病来势汹涌,晚情请了那位在京中小有名气的女大夫,女大夫说这是心闷郁积所致,开了些温和的方子,却与她说心病还需要心药医,这种心理方面的病症,要家人的配合,及病人想得开,否则,再是高明的大夫也回天乏术。
晚情大惊,瞧着太夫人隐隐绣着绝望的面孔,赶紧休书远在云县的父亲。
三日后,江老爷风扑尘尘地回来了,也不知与太夫人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太夫人开始进米了,不出两日便能起床走动了。
朱氏心想,原来太夫人这是想念父亲了,所以装病。
但晚情却不这么想,太夫人这阵子脸色透着浓浓的灰,那可不是普通人就能装的呀。
第四日,晚情照例向太夫人请安,太夫人怜惜地把她拉到跟前,“孩子,这阵子辛苦你了。祖母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望着太夫人瘦了一圈的脸,骨瘦如柴的手指,及满是银霜的头发,晚情鼻子一酸,太夫人也才五十岁呀,居然就苍老成这样了。
太夫人拉着晚情的手,“你父亲说得对,不管如何我现在不能倒下。我若是倒下了,死了,你就要守孝三年,到时候可就真的找不到婆家了。我不能这么自私。”
晚情更是说不出话来,轻轻挨在祖母怀里,闭了闭眼,算了,江家如今已成了这副模样了,再是强求也无用,还不如顺其自然吧。
江老爷回来,太夫人似乎找着了主心骨,经常与江老爷关在屋子里商议着,朱氏知道这是在商议晚情的婚事,也想去听个究竟,可惜她总归是个妾,不敢妄加干涉,太夫人虽然没有苛待她,但这些年来可是没少被立规矩。她也不敢说半个字。
江老爷与太夫人商议了大半日后,下午就出府去了,听父亲的长随说,他去找吏部尚书方知礼方大人去了。晚情心里一阵紧张,看来,父亲还是比较中意方家公子了。
朱氏也知道了这事,心里一阵开心,又忍不住双手合什,喃喃地念着“佛祖保佑,让姑娘早早订下如意郎君。”
当晚,江老爷很晚才回来,神色一片轻松,对江太夫人说,“明日里方家大夫人要去宏国寺上香还愿,母亲也带上晚情一道去吧。”
江太夫人心里一紧,绞着巾帕,不言不语。
江老爷望着自己的母亲,尽量用温和的语气,“以前的事,早已过去了。子文兄早已不放心上。”
晚情在里屋绣荷包,听到父亲这么一句话,不由纳闷了,难不成,江家与方家还真有过节不成?
过了好半晌,太夫人这才道:“以前的事,确实是我做得过火了些。我也悔不当初,甚至连累了你。可是,当年,方林氏那副阵仗,你肯定没有见过,因为方氏一事,她可是当众把我送去的礼物给扔了出来。我听闻方林氏与那方氏一向交好,若是晚情嫁过去,方林氏记恨我,迁怒晚情,这可如何是好?”
江老爷说,“母亲多虑了,如……那方氏已是堂堂王妃,日子过得红火,方家人哪还会有什么怨言,指不定背地里如何嘲笑我们还说不定……”
“所以,更不能让晚情嫁过去了。”晚情听太夫人语气充满了悔恨,“那方氏已贵为王妃,而咱家却越发不如前,外头看我们笑话的多了去,若是把晚情嫁到方家去,你可要晚情如何做人?”
“方家不会那样对晚情的。”江老爷说得笃定,“我相信子文兄的为人,今日我去找子文兄说明来意,子文兄考虑一会,便与我说,明日里方大夫人要去庙里上香还愿,若是母亲愿意,就一道去也成。若是方大夫人瞧着喜欢,再通知方三夫人。只要晚情得方大夫人喜欢,这事儿便有七成把握。”
“这,要不,明日里,你带晚情过去,我,我没脸见那方何氏,还有方林氏。”晚情越发奇怪了,祖母前些年究竟做了什么事呀?
江老爷一脸无耐,“母亲,当年的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再提也没用了。方大夫人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看在我的面上,不会与你难堪的。晚情确实是个好姑娘,方家人若是中意她,自是不会亏待她的。”
江太夫人又继续扭着帕子,半晌,这才点头,“好吧,为了晚情的幸福,我就腼着这张老脸,豁出去了……只是,然儿,晚情与昔日的方氏越发相像了,你就不怕……不怕……她们嘲笑你
?”
江老爷沉默着。
江太夫人又惨然一笑:“我知道,当年是我做了那棒打了鸳鸯的恶人。你是真心喜欢那方氏的,所以之后找的女子都与方氏长得相像。而这个朱氏,犹为相像,晚情更是与方氏有五分酷似,外头的人每每见到晚情,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肯定都在暗地里滴咕着。然儿,若明日里晚情与那方何氏见了面,如何还瞒得过方家人?”
江老爷沉默了一会儿,说:“母亲不必操心,反正这些年来,儿子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方家若是拒绝,我也不强求。可是方家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配,母亲,就请看在晚情未来幸福的份上,务必顶着这张老脸了。”
良久,只听老到江太夫人长长一叹,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晚情心头隐隐有种预感,明天去了方家后,肯定还会有一场大戏发生。
……
江老爷来到晚情的屋子里,晚情连忙把父亲接过屋中,亲自泡了杯茶,恭敬地递给父亲。江老爷接过茶,轻轻地吹着杯里的茶叶,缓缓呷了口,“刚才我与你祖母的话,你都听到了?”
晚情脸一红,随即吐吐舌,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呢,想不到早就就被发现了。
“爹爹,女儿不是有意的。”
江老爷没多说什么,“我知道。听到了也没什么,明日里,你祖母会带你去上香,顺便见见那府的大夫人。那方大夫人是个和气的,但也极重规矩的,你去了后可得紧着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得有个章程。明白吗?”
“女儿记下了。不会给爹爹丢脸的。”
江老爷沉默了会,又细细打量女儿,神情又有丝丝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