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赵孀敛回了笑容,突然面无表情,那原本就显得苍白的脸一瞬间白得几近透明,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那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了手中丝绢,可她却一言不发。
隐忍!
叶小暖蹙着眉看着赵孀的反应。或许是她想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只是这般温柔的女人怕是从来都没有发泄过自己情绪,所以除了隐忍然后调节自己的情绪外,似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也是,她的男人是一代帝王,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能对帝王做什么啊?
她要是能做什么,当年又何必被打入冷宫。
所以说,这时代的悲哀,那就是女人的生死、女人的喜怒哀乐,全都只凭男人的一句话而已。
“母后?”龙沥上前,小心翼翼的轻唤,俊脸上布满了担忧。
赵孀回过神来,朝他们僵硬的扯出一抹浅笑:“你们都出去吧,让母后见见他。”
她没打算躲着他。不管如何,那人还是她的丈夫,见一面理所应当。
但她却不会原谅他……
还不等龙沥带着叶小暖和龙泽宇离开,就见一抹高大的身影进门,带着一丝冷风从众人面前刮过,那靠近的步伐显得尤为急迫。
“孀儿……”龙易天是带着笑容进来的,只是当他视线落在软榻上的女人身上时,那笑意突然就僵在了脸上,深邃的眼中倒影着对方的身影,将那具娇弱不堪的身子牢牢的锁住在他的视线之中,惊喜、心疼、愧疚……顷刻间各种神色复杂的交织在他眼眸中。
龙沥半眯起眼,衣袖下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是否将这人给轰出去。
龙泽宇在一旁默不知声。只是看向赵孀的神色带着心疼和关心。
叶小暖看着这一家子人,暗自抚额。别人大团圆都是高高兴兴的,偏偏这些人给她的感觉就是沉重难懂的。
老一辈的事她肯定是不会插手的。
看着身旁男人冷肃的神色,仿佛随时都可能上去干架似地。叶小暖主动握住他的手,沉默的把他往门外拉。
她相信她那婆婆既然决定要见她那公公,肯定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两口子之间的问题还是当事人自己解决的好,哪有当儿子的巴不得父母分手闹矛盾的?
龙沥皱着眉,可见女人主动拉他的手,也就没拒绝,僵硬的随着她出了门。
龙泽宇见他们俩都离开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屋子里顿时沉寂起来。
龙易天目光一直都锁在女人白皙的脸上,那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可这一刻,他却迈不出步子上去拥她入怀,只因那女人过分沉静的美目让他难受,心中像是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般,让人窒息。
平日里威严的男人,此刻那微微颤栗的身子哪里还有半点威严可见,那迈不出去的步子还有那载满了多种情绪的俊脸,不管从什么地方、什么角度来看,都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普通人。
这样的僵持也只维持了片刻,对于眼前的男人,赵孀心中是有感情的,可是比起她心中的苦和委屈,感情算什么?
多一份感情存在,她就多一份心痛。
慢慢的站起身,她敛着眼眸看着地上,朝龙易天行了她该行的礼:“赵孀参见太上皇。请太上皇恕罪,赵孀身有不适,未能远迎太上皇。”
龙易天回过神,上前几步就想将她扶起来,却被赵孀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伸出的手。
“孀儿?”
“太上皇有何事要吩咐赵孀去做的?还请直言。”
站在他两步之遥的地方,赵孀目光清冷,那眸光就似没有涟漪的湖水,清澈平静。
明明是这般安静的美态,可却让龙易天挠心挠肺的难受。
再没有半分犹豫,他上前将女人紧紧的抱在怀中,激动得他手臂都开始发抖,就怕她突然又不见了一般,恨不能将这个他找了五年的女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误会了你。”这是他迟了五年了的歉意。
可怀里的人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龙易天不由的更加收紧手臂,沙哑的嗓音低沉得让人发酸:“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对你不够信任,更恨我身边有众多的女人。我……”
怀里的人突然有了动静,龙易天将她微微放开,却被赵孀借机退后了一步,目光清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太上皇是来认错的?这可万万使不得。别忘了您曾经说过的话,一国之君的话,岂有儿戏可言,又怎能反悔认错?您可得谨言慎行,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不理龙易天突变的神色是如何的让人揪心难受,她继续冷静的说道:“五年前赵皇后就已经丧生火海,太上皇若是要追悔,怕是找错了人。如今站在您面前的不是您的赵皇后。我,只是赵孀。”
龙易天眸孔瞬间放大。这个从来在自己面前温柔大度的女人,她说什么?
她是要和他撇清关系?!
不、不会的!他的孀儿从来都是温柔可人的,怎么可能会这
么对他说话?!
“孀儿!”他焦急的唤了一声,脚步快速向前,正准备将女人抓住。
可赵孀明显就有了防备,感觉到他情绪波动的那一刻,她就朝身后退开。
龙易天扑了个空,抬起头目光幽深复杂的看着前方避他如猛虎的女人,“孀儿,难道你就不打算原谅眹?!”
赵孀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充满了清冷,没有丝毫热情可言:“太上皇不会患了耳疾吧?方才赵孀说的很清楚,您口中的孀儿早就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挂着赵孀的名号的一名普通女人罢了。现在的赵孀已经在几年前就被丈夫抛弃,早就是个让人唾弃的女人,现在的赵孀只有儿子儿媳。就我这样的一个妇人,怎么能和太上皇您攀上关系?又何谈原谅不原谅?”
她这番话说得太明白不过,就是要和他撇清关系。
龙易天怎么可能同意?
那脸顿时又青又绿,目光深沉而阴鸷的盯着女人的平静的脸。突然的,他快速的上前把女人给再次抓住,忍不住的在她耳边低吼咆哮:“你想与眹划清关系?做梦!你知不知道眹找你找得好辛苦?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眹是如何度过的?你知不知道眹有多少话要跟你说?”
以前的孀儿温柔得让人心疼,哪怕受再多委屈,她也从不对他抱怨半句。每次见到他,都会给他最美的笑容,最贴心的关怀,可是现在呢?她对她形同路人,甚至还能说出那番让他寒心痛苦的话。
怀中的女人再次沉默。几乎是任由他咆哮宣泄他的不满,就是没半点回应。
她口藏冷箭,他受不了,可是她沉默以对,他更是受不了。
抓着她双肩,龙易天目光幽深的看着她,逼问道:“到底要如何你才能原谅眹?”
赵孀愣愣的,好半响才坚定的吐出几个字:“休了我。”
龙易天跺脚:“不可能!”
“那就请您离开。”
“为何?”一听她连见都不想见自己,龙易天又收敛了几分怒气,低哑的问道,“为何你不愿原谅眹?难道就是因为眹那一次对你的不信任?所以你要恨眹一辈子?”
闭上了眼,赵孀凝神吸了几口气。待她睁开时,用那清凉的眼眸对上面前那双充满了伤痛的深眸,缓缓的开口:“我嫌您脏。”
龙易天双手抖了一下,脸色更是铁青的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没等他开口发火,赵孀接着说道:“曾经的赵皇后温柔贤良,得皇上宠爱,受朝臣尊重,更受百姓赞誉。在世人眼中,赵皇后荣鼎一时,无人可及。可世人都不知道,赵孀只是一名女子,是女子都会有自己的小心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宿在其他女人宫中,看着别的女人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赵孀还得大度的接受这一切,每每回想,都如饮毒般难受。
赵孀不恨当初您的无情,因为是您替赵孀选了一条她无数次渴望而又无法踏上的路。赵孀对您只有感激没有憎恨。若不是您的决定,赵孀怎可能有如今的自由?若不是您的决定,赵孀也不可能去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
您的恩泽让赵孀自认无福消受,赵孀想要的只是一个对自己知心、忠诚、信任的丈夫还有孝顺懂事的儿女,除开这些,赵孀别无所求。原谅赵孀的不知好歹,这是赵孀许多年前就有了的心愿。
赵孀知您是身不由己,所以从未表现出一丝责怪。看在赵孀这么多年对你真心实意的份上,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赵孀,莫要再纠缠。”
如果那句‘嫌你脏’让龙易天心中愤怒,那后面的话无疑不是当头给了他一棒,让他震惊,甚至颤抖着薄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孀儿居然从一开始就嫌弃他……
可是她却隐忍了多年,从来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在后宫之中,他已是给了她绝对的权利以及宠爱,可是她却……
“龙易天!你这混蛋!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门外,突然的响起墨孟震天的怒吼。
来不及多说什么,龙易天一把将女人抱在怀中,转头目光沉冷的看着吵吵嚷嚷进来的男人。
“墨孟,你别太过分!念在多年兄弟的情分上,眹没跟你计较你私藏我妻子的事,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闹,你是何居心?!”
墨孟是提着刀进来的,那威武霸气的架势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就是来找茬、来闹事的。
双眼犀利如剑的看着龙易天不要脸的把人抱在怀中,墨孟就替赵孀气不过:“你放屁!你妻子早就死了,你不去她坟前磕头认错,在这里耍无赖,你还要脸不要脸?识相的把老子妹子放了,赶紧滚开,别碍老子的眼,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这几年,龙易天一直都处于忏悔之中,所以对于墨孟也总是忍气吞声,一点帝王的架子都没有。可现在不同了,自己女人回来了,而且就在他怀里,他要是还去顾及墨孟的心情,那他也太怂了。
好歹自己是太上皇,怎么能让这个粗鲁的野人给一直欺负?!
抱着赵孀的手就没放开,侧着
身子就朝墨孟对怒:“眹抱自己的女人碍你眼了!别以为你嚣张眹就怕了你。你以为眹当真不敢把你如何?识相的给眹滚开,别打扰我们夫妻俩团聚!”
赵孀被他抱得差点缓不过气,当着别人的面,自己被男人抱得紧紧的,心里又羞又气,连面色也忽白忽红的。
可她娇柔的身子哪里抵得过高大威武的龙易天。
挣扎了好几下,不但没挣扎开,反而让自己被勒得更受罪。
“龙易天,你放手!”忍无可忍,赵孀连名带姓的低吼道。
龙易天垂下双眼,脸上很是难看。这女人当真是变了,居然都敢把他名讳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