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彻底醉倒的人,又看着抽屉里的蛋壳。纯白的壳,壳很薄,看起来更像纸,他没见过这种蛋,以他当时的见闻,说到蛋壳只会想起鸡蛋鸭蛋,鸟类的蛋壳都是圆润坚硬的。
抽屉里的蛋壳拼成一个后更像椭圆形,而且那么软那么薄,肯定是假的。
他不禁想道:他母亲呢?
他从没见过他母亲,就连他混账爹编的孵蛋小故事里,也没有他母亲的身影。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家世没落了,亲爹又混账,母亲才跑路了——现在也依然有这种想法。
直到后来,他快成年的时候,他在外远游的爹寄了一封信回来。说他娘是人鱼,说他是混血,成年后有可能要变鱼的。
沈寂宵无语极了,他有过溺水的经历,要是鱼,能淹死?
然后他发现自己腰腹开始长鳞片。
现在又忽得想起以前的东西,沈寂宵微微茫然。他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何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混账爹是如何泡到一条人鱼,人鱼生下他后又去了哪里。
他甚至有更多的疑问了,人鱼一族的孵化如此艰难,他爹真的孵化了他吗?不会是混账男人编出来给自己贴金的吧?
他想着。
额头忽然被轻触了一下,他感受到拥抱,很轻柔的力量,仿佛只是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然后俯下身,将唇贴在他额头,一个说不上来什么意味的亲吻。
来自女性的、长辈的、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的心脏前所未有地跳动起来,几乎瞬间就突破界限,甚至有些疼。眼睛处的精神力封印也因为过于激动的心绪而变得不安稳,他视野里的东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最终变成变成了一团雪白,进入了短暂的目盲状态。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看见了一尾雌性人鱼的幻影,和其他幻象一样看不清脸,但她的尾巴如此美丽,蓝紫色和银色交织,星河降世,如梦似幻。
和他很像。
不如说,是他像她。
来自先祖们的精神力如潮水般褪去了,沈寂宵的视野渐渐恢复正常,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看见小水母浮在他面前。
“沈寂宵,你还好吗?”
沈寂宵觉得眼睛有些难受,眨了一下眼睛,伸手一抹,一粒珍珠躺在手心。
“……”
这是……他眼泪?
沈寂宵又抹了抹,掉小珍珠了。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掉过这玩意,只是这一次,他竟然一点也不难过。
唐釉帮他擦了擦:“没事的没事的,一点也不丢人。”
沈寂宵:“……”其实本来是不觉得丢人的,但唐釉一说,他忽然就羞赧起来,二十多岁一条鱼了,居然当众掉小珍珠。
而且还是在那么多鱼的围观中。
沈寂宵的鱼尾巴都要抠地了。
然后他一转头——
满地的小珍珠,闪闪发光,新鲜而圆润。
沈寂宵:“……”
小水母更是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因为刚才的力量本质上是人鱼先祖们的精神力,和他无关,所以他只是觉得很温暖,这种庇护之力能够治愈自己也没发现的暗伤,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水域里,特别舒适。
结果他泡了一会儿,往边上一看。
一阵淅淅沥沥的珍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