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明:“为什么?”
“‘正是因为他是帝君的手下,才不能通融。天帝是帝君一手扶持起来天庭至尊、三界共主,如果连一个小小的仙君都能冒犯到天帝脸上,那帝君这几万年的谦退算什么?你们难道要给帝君身后清名上留下污点吗?’”归珩道,“这是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敢忘。”
见惟明没说话,他抹了把脸,低声问:“帝……您怎么看?”
惟明直言道:“乍一听很有道理,但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纯粹是推脱他跟苍泽帝君真的是朋友吗?我怎么觉得他俩并不熟……起码青阳仙尊跟他不熟。”
归珩精神一振:“怎么说?”
惟明道:“就事论事,迟莲的确有点过了,但是平楚挑衅在前,更何况他挑衅的不是迟莲本人,而是降霄宫,这才是真正把苍泽帝君的颜面放在脚下踩吧?没有哪个真朋友会不管自己人的尊严,反过来却要周全天帝脸面,可见他的心原本就是偏的。”
“再说以你对苍泽帝君的了解,他是那种谦退求稳和稀泥的慈祥老神仙吗?”
归珩果断摇头:“绝对不是。帝君处事随和,春风化雨,但该出手时绝不含糊。”
“我想也是。”惟明点点头,“而且我猜他本性说不定要更强硬刚烈一些,否则不会在初见时就那么看重迟莲,把他留在自己手下。”
“岂止是看重,都要给惯成祖宗了。要不然迟莲对平楚仙君出手也不会那么不留情面。”归珩赞同地感叹,又继续道,“迟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简直就是铁石心肠,他根本没指望我们去救他,第二天就从天牢越狱,从降霄宫盗走帝君遗躯后,直接叛出天庭,逃得无影无踪。”
“纵然希望约等于无,但我知道他会上天入地想尽办法复活帝君,也做好了再相见时放他一马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做成了……”
他深深地埋下头去,借着昏黄的烛光,惟明看见他的衣摆上晕开了几点圆圆的水迹。
“我知道你对苍泽帝君感情深厚。”惟明无奈地道,“但先别忙着哭,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闻言,归珩抬起头,红着眼睛茫然地注视着他。
“你是神仙,应该能看出来,我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这有可能是对真正的帝君的保护,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希望借我这个诱饵钓上大鱼。”
“苍泽帝君的死因,迟莲这些年的行踪,还有三才印的下落……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我们今夜做出的推断。”惟明低声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天庭显然不是铁板一块,小心背后冷箭。而且仇心危诡计多端,我怀疑他未必死绝了,看他的样子,大概也认出了我是谁,要做好他卷土重来的准备。”
归珩用手背擦去眼泪,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知道,我会小心。”
“但你不要再怀疑自己了,您就是帝君,哪怕失忆变成凡人也是帝君。”他坚定地对惟明说,“我在帝君座下几千年,虽然没能学会阵法,但日日受帝君教导,他是什么样的神仙,我最清楚。”
“不管天庭和魔族有多少手段,哪怕要与整个白玉京为敌,我和迟莲都会全力保护您。”
“直到您重归玉京,君临九天,荡尽一切魑魅魍魉。”
作者有话说:
想象中的帝君:呼风唤雨执掌生杀的高贵天神
实际的帝君:辅导孩子写作业气出心梗的老父亲
第24章 行藏时(十一)
第二十四章
天色昏沉, 狂风卷地,寸草不生的山巅上到处散落着崩碎砂石。他浮在半空,清楚地看见那个人双眼紧闭, 长发凌乱, 了无声息地躺在乱石丛中。
大片刺眼的鲜红从他身后漫溢开来, 犹如千里暗河中盛开的一朵红莲花,要将他彻底吞噬, 带入深不见底的幽冥。
“帝君!”
迟莲猛然惊醒,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旋即才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那漆黑可怖的院落, 此刻窗外晨光初盛, 隐约传来风声鸟鸣, 屋内却十分安静温暖, 只有匀净绵长的呼吸和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他低头一看,就见惟明伏在床沿,头枕着手臂, 睡得正沉。
锦被从胸口滑落堆在腰侧,迟莲怔然地望着他沉睡的侧脸,噩梦里那剜心般的痛楚还没有完全散去, 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如何脱出生天。但惟明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堂堂皇子之尊, 那么高的个子,却委委屈屈地蜷在床沿那一小块地方, 就这样守了他整整一夜。
迟莲犹豫地伸出手去, 轻轻搭在了他的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