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心想,熵增才刚开始,肯定不会出现体征。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脸了,秦知律又抽掉那人的鞋鞋子里,属于人类的脚已经结出半截硬壳。
安隅愣了半天,“长官,这种畸变现象常见吗?”
秦知律给尸体拍照,“他抢物资时还很正常,但排队时突然步态僵硬,三次测量都在僵化之后。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所有畸变都应该先出现基因熵增,当基因熵超过10,甚至上百,外观才会有显化。”
走过无灯的楼梯拐角,秦知律忽然转身看着安隅。
“我想了一路,还是有必要纠正你注定牺牲和享有活着的尊严并不冲突。人类确实被灾难扼住了喉咙,但如果因此就放弃苦心经营千百年的秩序,抵抗就毫无意义。”
安隅站在昏暗处发怔,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种话。
贫民窟里的声音充满吃喝拉撒,只有凌秋会讲道理,但凌秋的道理只是在教他怎样捱过没有尊严的日子。
秦知律不同,他高高在上,他的注视强势却平等。
“人类基因分级确实是当今世界运行的规则,资源长或许是53区运行的规则,但规则只是工具,任何人都有权利对工具不满。你受邻居想法的影响太深了,你自己呢,真的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吗?”
“我……”
秦知律已经收回了视线,转身淡道:“被所谓规则踏在脚下无法站起的人已经够多了。”
后面几栋楼的人不敢露面,只在屋里应一两声。
物资发到最后一户,门缝下黑暗无光,安隅喊道:“您好,低保物资,有人的话请出声示……”
门开了。
门后有一道可怕的铁栏,像从外面生硬地焊上去的。
安隅惊讶地看着被关在铁栏后的人,“房管长?”
低保区房管长是另一个掌握贫民窟关键资源的人,就是他抽风才把安隅逼去了主城。但他从前很少出现,这次大调查之前,安隅从没见过他。
他见到安隅也愣了,“你不是那个逃了整十年劳动,一直骗住的……叫……叫……安什么来着……”
“安隅。”秦知律罕见地开了尊口。
安隅埋怨地看了长官一眼,虽然他没资格质疑别人的聊天方式,但他实在想不到替房管长回忆有什么必要性。
“对!”房管长一拍脑门,又困惑地看向秦知律,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秦知律言简意赅,“军部。”
没想到房管长突然跪下了。
要不是秦知律及时避开半步,甚至要被扯住衣角。
“主城长官!等畸灾结束我就辞职,接受主城一切处置,但是求您救救我女儿!行吗?”
秦知律皱眉,“你在说什么?”
安隅恍然大悟,“清查低保区劳动记录,是主城的命令?”
“不,是我无能。”房管长以手掩面,“53区低保户比例太高了,资源长告到主城,说我包庇了大量本该劳动的人,搞得我很被动。我们的女儿是好朋友,怪我,自己在同僚面前受气,就逼小孩子断交,结果我女儿跑了,就在出事的前一晚。”
他红着眼从铁栏后递出一张照片,“短头发的是我女儿小又,她一定在资源长手里!救救她好吗?即便她感染了也劝她回来,就说爸爸在家里等她……”
照片上是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又五官英气,不太情愿似地拽着一只气球。一旁穿连衣裙的姗姗笑得很甜,像是怕她放走气球,把她的手合拢在掌心。
秦知律没接,房管长又把照片塞给安隅,“只要帮我把她带回来,我就再也不管你这一户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安隅视线一下子从照片上收回来,“真的?”
身旁秦知律瞟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