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光透过狭长的窗子给年老失修的家具渡了一层燥热的金边。
铭盛华撂下擀面杖,说:“你这不是坑你爹吗?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告诉褚云端,将来孩子生下来人家要是不认呢?”
贝铭一声爸喊得拐了八道湾,说:“那不可能,他不敢,再说我现在就是去装个子宫而已,真做卵子培育跟体外受精的时候肯定还得他出力啊,我一个人怎么生?再说我也不打算瞒他那么长时间,先斩后奏,等星期三回来我就跟他说了。”
铭盛华直摇头:“你赶紧老老实实跟褚云端说好,做手术那天该让他陪你就让他陪你去,别拿肉麻当可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们俩要设计什么情趣自己回家玩儿去,别捎上我。”
“什么就搞情趣了?”贝铭说,“去年他手术完我就打算去做子宫植入了,结果他跟那个医生一唱一和把我吓得腿都软了,最后不了了之,前两天又跟他提,这回人家直接摊牌了,说就是不想要,当场吵了一架,我要真跟他说,您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
他一说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让铭盛华有点犹豫了,思忖半晌,说:“不然还是我替……”
“你快打住!快别再提这事儿。”贝铭一听他说这个就激动,想想那画面都觉得良心不安,“你要是不去给我签字,我就给褚云端的爸们打电话,让他们替我签,他们肯定特别愿意,就褚学文那劲儿,恨不得让我一胎生八个,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跟医生说让装个加大号的子宫,不然装不下他孙子。”
铭盛华一听这话不言语了,转身把幹好的面切了撒上干面粉,又架上锅,开始等水开。厨房里咕嘟咕嘟冒热气,卤子咸香油腻的味儿混杂其中,真个人间。
贝铭仰头看着他爸,知道这是妥协了,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铭盛华说:“你们俩将来吵架的时候别提你爹的名儿就行。”
褚云端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星期三,他正在回程的车上,贝铭掐着他下飞机的点打的,让他直接来医院,给他准备了个惊喜。褚云端当场就懵了,先是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再听他那活蹦乱跳的语气,马上猜到贝铭大概是做手术去了,幸亏这一路是钱百万开车,否则非得出点儿什么事儿不可,举着电话人就绷不住了:“贝铭,你也二十六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贝铭是做好心理准备等他骂的,但真听见了还是不开心,说:“我刚做完手术,人还在病床躺着呢,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你知道那玩意儿在我肚子里爬来爬去扩张的时候有多疼吗?”
褚云端就骂不出来了,憋了一肚子的脏话,等挂掉电话才骂了一声“操”。
钱百万在驾驶位上正襟危坐,瞅着褚云端的脸色,咽了口唾沫,小声问:“褚总,咱们还回家吗?”
“去仁爱医院。”
他嘴还是不严实,一秃噜就出来了,还专挑褚云端的霉头触:“那不是妇幼专科医院吗?”
褚云端不吱声,一个人闭上眼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