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心理暗示。艾森少爷问我的那本小说,是安德烈先生推荐给他的。”医生说,“我认为,安德烈先生在某个时刻萌生了逃避的念头,可他自认为无法逃脱,便为自己杜撰了一个第二人格。用安德烈先生的话来说,第二人格承受了‘看不见的侮辱、暴力、以及逃无可逃的绝望’,以便是主人格能够保持尊严和清醒继续生活下去。
安德烈先生在年幼时萌生了‘双重人格’的念头,通过不停的暗示和心理催眠,逐渐达到了一个较为自然的混沌状态。当次人格出现时,安德烈先生完全了解,事实上也正是他本人,可他的自我意识被保护起来,放在一个‘泡泡’里,不被打扰。当一切结束,再将用以承受恶意的第二人格放在阴暗的角落,刻意不去提起。
他表现出来的双重人格特征,比如双方似乎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比如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能力,也都是通过阅读书上的这类特征而加以模仿的。因而破绽百出。”
赫尔曼打断医生:“所以他是个正常人。”
“……我也不会用正常来形容他。这种有意识的自我催眠非常危险,可以说他处于一种长时间的紧张状态,类似踩在冰与火的交界线,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状态,我想可能是‘精疲力竭’。这恰恰因为他精神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他才更加疲惫,如果他真的通俗地讲,发疯了他会轻松很多。”
“这一切和艾森有什么关系?”
“安德烈先生无论暗示也好,催眠也好,似乎都是为了伪装出一个‘正常的生活状态’而配合发展两个人格。但艾森少爷也许在利用这种伪装,尤其是次人格。”
“利用做什么?”
“这我也并不清楚。”
赫尔曼猛地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电话打给外庭,叫来了萨缪尔。
“艾森呢?”
“去夫人家了,今天他练舞。”
“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在不在。”
萨缪尔走了出去。
赫尔曼再次坐下:“医生,安德烈会不会伤害艾森?”
“我认为不会。安德烈先生尽管不太配合我,但他也许只是想让‘事情好起来’。”医生皱皱眉头,“可我不知道艾森少爷想做什么。”
赫尔曼沉默下来,他也不知道艾森想做什么。
没人知道艾森想做什么。
萨缪尔快步走了进来,忘记敲门,赫尔曼一见他的脸色就噌地站起来。
“不在吗?”
“没去舞蹈课,说司机送他回山庄了。我刚才联系了山庄,下午还在,晚上出去了。”
赫尔曼刚要问,张张嘴竟然紧张得有一瞬间的失声。
而萨缪尔已经回答了他:“和安德烈出去了。走前和山庄管家说,‘去之前常打彩弹枪的教堂玩了’。”
***
安德烈很久都一动不动,艾森有点奇怪地靠近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哈,安德烈?”
这时他发觉脚下黏黏的,低头一看,是神父的血。
死人的血让艾森大惊失色,他连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望着死去的神父,没想到死人会有如此大的出血量,安德烈仿佛一座站在血泊里的墓碑。
死人?
艾森还从来没有见过死人。
“人死……是这样的吗?”艾森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表情变得困惑起来,“什么是死啊……”
很久没动的安德烈猛地抬头看他,眼眶因怒火发红:“你他妈说什么?”
艾森被他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安德烈沉重地向他迈了一步:“他死了。你不知道什么是死,为什么要……你在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安德烈不理解,他的手在晃,枪也跟着晃。“你安排了这个吗?”
艾森发现自己不自觉地看向死尸,可他又明明不该看,他现在其实对死亡是什么都还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