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我在这儿等你。”他对谢九楼说。
谢九楼心想这样也好,若外头有什么危险,他姑且挡一挡,这里头总归是安全的。
便把贴身藏着的短刀和两张画了朱砂的黄符放进提灯手里:“拿着防身。”
符是他上山路上讨楚空遥要的,当年在无界处闲得没事便画了不少,殿里没地儿放,他便差人四处送,阴司里人人都有几张,再多的,便落到了楚空遥手里。三百年下来,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只是谢九楼没料到对方如此思虑周全,出来竟还顺手带了些。路上瞥见楚空遥送给叶鸣廊,他便寻了个机会讨了几道回来,想着给提灯防身。
谢九楼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警告:“刀,不许乱用。”
提灯点了两下头,待人走了,他合手将门一关,快步走回床边,自包袱里拿出火折子,蹲下身,冲床底躺着的老伥扬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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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楼过了院子,正遇上前头往外赶的楚鹤二人,囡囡一张薄纸似的,别在鹤顶红腰间酣睡,一缕缕黑气丝儿往下垂,时不时跟着鹤顶红的步子荡几下。
越近了,大门外的敲门声便越急迫,一墙之隔的女子连呼喊都带了哭腔:“开门啊……求求你们了……开开门……”
门闩一取,那女子几乎是扑着破门进来,这时几人才看清,她肩上还靠着个昏迷的人,两个都不大点,估计十几岁,女孩子小脸尖下巴,细眉大眼,不知从哪来的一套不合身的男子短打,身边被她搀扶进来的那个同她差不多高,脸上血污和头发遮了容貌,也不作女孩打扮,瞧不清是男是女,只知这状态,看起来该是受了伤。
他们把人迎进去,女孩子一跨门槛便慌慌叫着:“关门……关门……”
谢九楼只当是她怕风,正要关门时无意间扫了她身边昏迷那人一眼,竟惊觉有点眼熟。未及深思,合门时却听夜风如哨,谢九楼直觉般自心底生出一股不安,再侧耳,便察觉出一点异样。
茫茫山头,正值春色阑珊,此刻怎么半点鸟叫蝉鸣都听不到?甚至有种死气逼境,杀意临门的压迫感。
他忽转头问道:“你为什么喊救命?”
姬差正从鹤顶红手里接过帕子给身边的人擦脸,一听谢九楼这话,才恍然想起什么,回望过去见大门还没关上,当即更白了层脸色,颤着嘴唇道:“有鬼……有鬼!关门!快关门!”
她起身冲过去,谢九楼双手还把着门框,姬差见他不动,愣是自己两手合推一扇也拼了命要关门。
岂料门还没动,她就先停了。
姬差望着门下山野,痴愣愣道:“完了。来不及了。”
山下,一双双鬼火般的眼睛飘飘荡荡从旷野里升起。
起先只是一星半点,眨眼工夫,便燎原似的亮了一片,下一刻,竟扩散得密密麻麻,望不到头了。
那些绿幽幽的眼睛让山谷都依稀明亮了些,光晕里是数不清的灰白麻木的脸。
仔细一看,他们并非在真的升起,而是顺着山坡,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来,虽然肢体僵硬,速度却在加快。
林子里,山脚下,还在不断涌现出伥鬼,像浪一样一波波倾巢而出,毫无减少的迹象。只粗略一眼,也够触目惊心。
谢九楼当即疾步回庭,对所有人说道:“东西全部轻简,马上进峡!”
他们现在在最外面一座山头,山下伥鬼全从正面上来,尚未围山,唯一的出路便是山后背的峡谷,而且要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就会翻山追上来。
“进峡?”鹤顶红跑去门前看了看,“可峡里只有虎啸山!”
“那就上山!”
反正上山穿峡是早晚的事,如今他们被夹在伥鬼与虎啸山之间,与其直面不计其数的喽,不如破釜沉舟,解决山上那头老虎。
谢九楼捞起昏迷着的那人一条胳膊:“楚二,你先背着这个带他们走,我带提灯和西院那个跟你们到山背脚下汇合!”
西院那个,自然就是腿脚不便的叶鸣廊。
谢九楼至今都不知道提灯是从哪里找的这个人,又为何要一路带着他去望苍海。既然不是什么阿海海,那叶鸣廊又是提灯的谁?
楚空遥伸手要接,却在看清他手上的人那一瞬挑了挑眉。
谢九楼由此也瞧了一眼,很快便明白楚空遥为何如此他们跟这人实在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