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已近他身侧,见谢九楼转过来的脸色,便知衣裳弄脏的事并不简单,当下并未急问,只按捺神色道:“楚空遥。”
谢九楼蹙眉:“楚二?”
刚才不是还叫他不要让提灯知晓,怎么一转头,这人自己先跟提灯说了?
提灯目光细细扫过谢九楼的脸,再慢慢下移到他脖颈处,见着他衣领上方被头发盖住的地儿,不动声色停留一瞬,淡淡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谢九楼下意识把脸别向另一边,侧了侧身,挡住提灯视线:“没事了。”
提灯垂下眼,突然轻声道:“呀。”
谢九楼微微转过来,问:“怎么了?”
“昨儿我身上戴了只戒指,今早起来便不见了,许是上一夜落床上了。”提灯往腰间摸摸,“你替我找找。”
谢九楼一听,先没多想,把手里衣裳放一边便弯腰进帐子里翻起被褥来。
一面找,一面问:“你几时戴的戒指?什么模样?”
提灯冷冷瞧着他后脑,无声靠过去,倾身时说道:“铜的……戴食指上……”
一语未尽,提灯忽一伸手,抓着谢九楼胸前那把头发撩到脑后。
这动作来得快速麻利,谢九楼毫无防备,颈侧包着纱布的伤口已全然暴露在提灯眼下,渗到最面上那层的鲜红血迹依然触目惊心。
他再抽身捂着伤口看过去时,提灯神色已是一片森然。
“谁干的?”
他只听提灯从齿缝中挤出这么一句。
谢九楼退了一步,快速走出床帐,到卧房中间背对着提灯,却是如芒在背。
他低着头搪塞道:“不仔细蹭到的。”
“蹭到的?“提灯眼底阴沉沉的,一步一步踏过去,近前了,忽笑着问,“哪蹭的?告诉我,我也去试试。”
谢九楼还是躲开眼睛:“别胡闹。”
“胡闹?”提灯敛了笑,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那处伤,目光里都要透出毒来,“哪门子宝贝,单许你蹭得,我就蹭不得?你蹭了是不仔细,我蹭了就成了胡闹?”
他步步紧逼,鼻尖已顶到谢九楼下颌,说话间呼吸都打在谢九楼耳下:“你不告诉我,是怕我伤了谁?”
谢九楼与他对峙片刻,语气终究成了哄似的放低道:“真的没事。不过小伤。”
不知这话里又是哪几个字触了提灯逆鳞,只见他将身一退,再盯着谢九楼时眼角已微微发红,牙根咬得两边腮帮都发了紧,半晌方很恨恨道:“小伤?”
“小伤……”提灯嚼着这两个字,末了竟气极反笑,“我日夜担着怕着,唯恐因着那点不想放你走的私心害了你。夜半床凉都怕是不是弄丢了你,再找不回来。听你翻个身也疑心是你要离开。如今不过离了我半日不到,你便把命丢这么一回!回来告诉我,不过小伤……真叫我每时每刻带着的三分挂念,都像个笑话!”
谢九楼瞧他说着,隐隐见提灯眼里都有了水光,这才明白是真把人气着了。
“小伤是么?”提灯死死瞪着一双起了血丝的眼睛,慢慢退到门边,“谢九,你这样对我说话,我怎么能不给你吃点教训?”
他骤然转身开门,双目通红,乜斜着对谢九楼道:“横竖你不在乎自己的命……”
提灯没有说完,抬脚迈步而出,下一瞬,自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眨眼之间便割向自己喉下一寸。
谢九楼未及反应过来,满目皆是提灯颈下随刀锋走过喷薄而出的鲜血。
“提灯!”
他飞奔过去,却见提灯徐徐转过身来,殷红血液滚滚淌落,已染红身前大片衣襟。
提灯泠然站在门外,冲他无不嘲讽轻轻一笑:“小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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