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下的人才一抬脚,见提灯不动,又把腿收回去,默默转头看着他。
提灯什么话都不说,只一味凝视那团火出神,又听里间姜昌声音传出来:“怎么了?怎么不出去?”
这才跨出门槛去了。
即便去了,他也只坐在屋檐下,勉强到那火惹出的光晕边沿,便再不肯往前挪。
黑衣人见他坐定,也闷声守在他后头不过去。
姜昌出来见这二人搁火堆坐得老远,一跺脚:“!坐那么远,哪能将身上烤干?我看这柴火干了你俩衣服也干不了。”
说话间就拉着提灯靠近火堆,还有半丈远的距离,提灯说什么也不动了。
姜昌无法,只得将就他。
三人围着火堆坐下,提灯一边拆包袱,一遍跟姜昌搭话:“你阿妹不出来?”
姜昌拿着木棍戳他早前埋在火堆下的地瓜土豆,一张脸由火光映得红灿灿的:“姑娘家,哪能随便出门的。一会儿我给她送吃的进去就成。待会儿我支个架子,你俩把外头衣服脱了,趁火不那么旺的时候放上去烘一下。”又冲对面道:“都到这儿了,帽子放下吧!不然头发怎么干呢?”
提灯正把包袱里的那盏八角灯拿出来,听见这话,也顺势往一边看过去。
那人仍旧不动弹。
“罢了。”姜昌笑笑,“难不难受,还用旁人操心么。”
他收了视线,瞥见提灯从包袱里扯出一块深色布料,像是什么衣裳,可又没全拿出来,只抓着一点衣袖的边角搭在手心伸出去烤,其余还藏在怀里。
“你这得烤到何年何月?”姜昌以为是包袱里头是衣料太过大件,惹提灯不便宜,便欲起身,“我马上拿竹架来,你把包里的衣裳晾架子上。”
提灯道:“不用。”
又说:“我就这么烤。”
姜昌才离了凳子,见提灯不似假意推脱,复坐下:“要这么烤,我看三更方能烤完。”
提灯听他打趣,便也扬了扬唇:“那我就烤到三更。”
柴火底下传出香味,姜昌将土豆地瓜扒出来,撵几个到提灯脚边,又不停换手捧着扔到对面:“今天匆忙,没什么可吃,你们填填肚子。明天杀鸡。”
提灯看着地上的土豆:“你家鸡都喂什么?”
“包谷,磨成面混点小米,”姜昌朝右边菜圃一扬下巴,“也掺点自己种的菜。”
“没别的了?”
姜昌又笑:“你们别嫌,我虽家贫,却还不会亏待了几只鸡。瞧你这打扮,通身气派,只怕是哪座城里娇养的矜贵公子,不了解牲畜的喂法,便只当我这鸡吃得糟糕了些。殊不知这样的粮食已是上好,养出来一身肉,也是香的。”
提灯不置可否,又问:“你家里可还有别的畜牲?牛羊什么的?”
姜昌剥着土豆皮摇头:“荒年乱世的,羊羔牛犊比人命都值钱。我哪养得起呢。”
他将手中剥好的土豆递给提灯:“边吃边烤吧。”
提灯正接过去,就听姜昌低呼:“你这琉璃灯也精致。我能看看?”
提灯点头,状似无意地笑道:“荒年乱世,你竟一眼认得出什么是琉璃。”
姜昌拿灯的动作一僵,很快便解释:“城主老爷们总爱用。我有时进府帮工,瞧得多了,也就认得。”
天已全黑了下来。
姜昌刚把琉璃灯托在手里,就见中央灯台上有一红点处猝然升起一簇火苗,明亮跃动。
于是更惊叹:“怎么无火自燃呢?”
那边帽檐下垂头烤火的人也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