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26了?”路鹤里惊讶地仰头看他。

在他的记忆里,江焕还是那个刚毕业的愣头青,来警队实习,一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儿,被自己骂了也不认错,梗着脖子跟他叫板,一副小年轻的犟牛样。

江焕没有回答,静静地站在晨光里。他比路鹤里高了大半个头,微微低着眼睛看他,目光中已经没有了路鹤里记忆中的青涩,反而满满都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沉静。

路鹤里心跳突然停了半拍。

是的,虽然江焕每次一跟他待在一起就理智出走,但他早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警队大队长了。

在自己跟他形同陌路的那几年,江焕已经破了无数大案要案,立下了完全不输于自己的卓卓战功,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从实习警员到警队大队长的转变,甚至比自己当年升得还快一些。

只有在自己面前,这个26岁的男人,才变得跟小孩子一样,爱赌气、爱斗嘴,会冲动,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而他,早已经是所有人提起来都赞不绝口的「江队」了,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跟自己并肩作战,甚至挡在自己前面。

路鹤里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他瞪着眼睛叫:“26怎么了?26你也是个小屁孩!”

他挂了电话,快步离开客厅,嘴里还在忿忿地嘟囔着:“哼,熊孩子。”

江焕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默默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肩头的伤口。

盯着江焕吃了药,路鹤里就回去睡了,还特意把卧室的门关上。不知怎的,他现在有点不想看见江焕,一看见就烦躁。

这种烦躁,跟之前见了他就讨厌的烦躁,好像不太一样。

路鹤里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江焕一会儿是在学校里那个十八岁的小学弟,仰着脸叫「学长」;一会儿是刚来报到的实习警,两眼发光地叫「警官好」;一会儿又是沉着刚毅的大队长,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叫「路队」;一会儿又成了发情时气势汹汹的Alpha,在狭小的车厢里环着他的身子,双眼猩红,哑着嗓子叫,「哥」……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路鹤里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推门出来。

推开卧室门的那一瞬间,路鹤里以为自己穿越了。他揉揉眼睛,退回卧室,关上门,数了三个数,然后重新开了一遍门。

江焕不在客厅里,但整个客厅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四处凌乱的垃圾不见了,堆成小山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椅子规规矩矩地并排列在桌前,餐桌上的东西都被清理过了,吃剩的碗筷不翼而飞,杯子们整整齐齐摆成一排,连把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卧槽,除了搬进来的第一天,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家这个样子。要不是家具还是那些家具,他真以为这是别人家的客厅。

路鹤里往外迈了一步,地面干净得能反光,他不自觉地踮起了脚,生怕脏了吧唧的拖鞋给它踩脏了。

路过闪闪发光的镜子时,他朝里看了一眼,里面那个支棱着头发、目瞪口呆的男人,大概是这个房间里最邋遢的存在了。

路鹤里就像进了别人家一样,小心翼翼地贴着边走,循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来到厨房门口。

他家的厨房,除了烧开水和煮方便面,从来就没开过火。

江焕穿着他的衣服,站在水池边,低头洗着什么,水流开得很小,动作也很轻,生怕吵醒他似的。旁边的燃气灶上,只用来煮过泡面的小锅,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正卖力地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整个厨房都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味。

他家的厨房很小,江焕一个大高个站在里面,显得挺局促的,却又莫名地和谐,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路鹤里怔怔地站在厨房门口,直到江焕洗完了东西转过身来,冷不丁跟他打了个照面。

江焕也一愣,有些局促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你醒啦?”

路鹤里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如果他回答一句「醒了」,这也太像两口子的对话了。

真他妈操蛋。

路鹤里还没有组织出一句既不暧昧又不显得特别刻意的话,江焕已经递过来一杯牛奶:“不好意思啊路队,把你家收拾了一下,我看着实在太难受了。”

路鹤里想起江焕家里那排每个角度都完全一致的遥控器,觉得严重洁癖+强迫症晚期的江焕待在自己家,估计跟受刑一样。

路鹤里盯着江焕递过来的牛奶,惊讶道:“我们家有牛奶?”

“没有。”江焕挑挑眉毛,“你们家所有的食物都是过期的。这是我刚刚下楼买的。”

路鹤里「嘶」了一声,江焕指了指门口巨大的垃圾袋:“因为是你的东西,我还没有扔。你要不去看看,还有什么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