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他松开手间的伞，冰雪落于他领口，楚瑾偏执地感受这清晰的冰冷，寻找自己真正活在人间的证据。

可是，他真的活着，或者说在替自己活着吗？

他默立于雪中良久，白茫茫的大雪吹进了内心蒙蒙一片，伸手不见自己，也看不清前路在何方。

头顶的风雪突然止住，楚瑾呆愣半秒才扭头看过去，楚撑着油纸伞站在他身后，鼻尖冻得通红，他眼里倏地透露出慌乱，伸手向自己的脸摸来。

“别哭。”

楚瑾想安抚地勾起笑容，却觉得唇角似挂千斤沉重。

“是因为他走了，主人才这么难过吗？”楚低声询问。

楚瑾一步一步走向那已经被雪埋在一起的两座坟，楚亦步亦趋替他遮挡着雪。

“你知道他为何而死吗？”楚瑾问。

楚摇摇头。

楚瑾轻轻道:“他爱的人死了，所以他也选择离开了。”

伊翠所爱，楚心中困惑，他虽对情爱毫无经验，也称不上了解，但也能看出伊翠对楚瑾的感情。

“你看，”楚瑾蹲下身拂开墓碑上的白雪，语气悲喜难辨:“这是他爱的人。”

楚定眼瞧去，墓碑上只有四个大字:楚瑾之墓。

他迷茫地皱起眉。

楚瑾脸上挂着温热的泪，心里结成了凝固的冰。

“他爱的是楚瑾。”楚瑾垂着头说，乌黑的长发遮挡住所有的表情，却让楚觉得一阵悲伤。

“我是楚瑾，他是楚瑾，可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

楚愈发听不懂，怔怔看向楚瑾。

楚瑾站起身往楚府走去，楚立刻起身跟上。

他走得很慢，步伐沉重似镀铁。

“楚晟要仰仗的是躺在坟墓里的楚瑾，窦青要效忠的是那个楚瑾，陈叔照顾看护半辈子的，也是那个楚瑾，我是谁呢？”楚听到楚瑾这样说。

楚瑾继续自言自语道:“我也是楚瑾，但好像没人知道我是楚瑾，我披着那个楚瑾的皮囊活着，人人都以为我是他，总有天或许我也这样觉得。”

“我像寄生于他人躯壳里苟过一生。”

“活着，但已经死了。”

“我替他活着，接受着别人对他的好，扮演着别人眼里的他。”

“从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那，主人究竟是谁？”楚问。

“楚瑾？是，也不是，”楚瑾突然笑道，“一抹孤魂，更恰当吧。”

“是一抹孤魂吗，”楚轻轻说，“我倒觉得，更像是天上为我送来的神仙。”

“一抹孤魂做你的神仙，你倒不怕，不怕我何时索你性命？”楚瑾扯出笑意转头看他。

“那便来取，”楚抬手拂开楚瑾肩头的白雪，“用这命换这些时日风光，我愿意。”

“我从未见过以前的楚瑾，”楚轻声道，“我只见过我面前的，我的主人，楚瑾。”

“那予我饱食暖衣，予我认字习书的楚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