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并不想要没用的安慰, 他只想找个地方把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都宣泄出来。就像压力很大的人通常会选择去抽烟, 或者愤怒过头的人会很想摔东西一样。
面前这个冷静的人就像那根烟,那样东西,看起来情绪稳定又冷心冷情,不会被他的情绪所影响,也不会被他的激动所伤害。
因此年轻人如同开了闸的大坝,往下游泄水:“他是我的朋友,我,我也算是他的朋友吧,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承认……以前有人校园霸凌我,是他救了我……”
“我们本来相处得很好,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慢慢变了,变得我看不懂,变得好像心事重重。他开始疏远我,但是不止疏远我,还疏远了很多人……他本来很受欢迎的……我当时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我不懂,说他有事要做,要去挑战不可能,说害怕会连累到我……”
“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从那以后他好像就消失了……不仅是我,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后来我慢慢交了新的朋友,过上新生活的时候,他,他突然又出现了,就倒在我面前,然后,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年轻人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听起来是个好人,”陆逢灯道,“他可能有什么苦衷,但他一定很看重你。”
手指间的血滴颤动得厉害,似乎想从他的手中逃出去。
陆逢灯又道:“我认为,他不会想看见你这么难过。”
对方在听到他语无伦次的诉说后,并没有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反而仍然很冷静。
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前的人用低沉而富有力量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也就显得比那些面露同情的人所说的话更可信,更客观。
好像他说的是真的,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安慰。
年轻人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泪流满面道:“谢谢你。”
说完,他又道:“我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医生和护士说给我一点时间冷静一下,但是还是要尽快给他们签字。我再去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就得送他走了。”
“嗯,”陆逢灯答应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这位年轻男人的肩膀,“节哀顺变,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对方这个拍肩的举动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力道不大,年轻人还没咂摸出味来,对方就已经收回了手。
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因此充满感激道:“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陆逢灯点点头:“快进去吧。”
年轻的男人转过身,推开门。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自然看不到陆逢灯拍上来的时候,有一小片血液沾湿了他肩头的衣物,然后又迅速从布料中重新凝集出来变成血滴球,顺着衣物滚到衣领的位置,亲昵地蹭着他的脖颈。
年轻人没看到,但是顾雪中看见了。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旁边的陆逢灯一眼。
对方一直都是这样。
什么也不说,却在沉默的间隙就做了很多。
陆逢灯转过身,道:“走吧。”
顾雪中跟上去,笑道:“陆哥真的很温柔。”
陆逢灯不置可否,只道:“什么是温柔?”
这种用来关联人类情感性格的词汇,他都不是太懂。
他会为那个年轻的男人驻足,一方面是因为掌心里的血滴,他需要确认血滴的主人是否是十恶不赦的该死之人。另一方面,对方的确哭的很伤心,并且没有人安慰。
如果没有血滴,陆逢灯大概率会上前递一包卫生纸,然后静静地等对方哭完。他会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哭,但他会陪着对方。
在别人伤心的时候,要给予安慰,这是陆逢灯知道的人类应该做的事。如果这样就算是温柔的话,这世上温柔的人有很多。
顾雪中并没有给出定义,只是笑了笑,道:“陆哥这样的就是温柔。”
陆逢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就不回答了,反正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真的想要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