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纠没有开口质疑梵行话中内容的真假,但还是忍不住显露出了一点震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梵行只是看着他笑而不答。
燕无纠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好在他也不关心这个,手指缩了缩,抓过梵行掌心那枚莲花,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冷铁般坚毅的神情:“活当,我会把它赎回来,算你借我的钱,我欠你一个人情。”
梵行对于他的选择一点也不意外,微微笑了一下,看着燕无纠把莲花小心妥帖地塞进口袋里。
燕无纠这个选择聪明极了,拿着莲花去典当,充其量算是向梵行借了钱,而要是用莲花去佛寺要他们做事,那就是欠下了大人情。
想来也知道,能让各大佛寺二话不说见玉办事,这翠玉莲花的价值比他所能想象的要高得多,他要是欠下了这么大的人情,以后怕是咬着牙都还不起。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梵行回了自己的小破庙,燕无纠则摸了摸口袋里硬而凉的东西,深吸了口气,小鱼儿般窜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昌平坊里鱼龙混杂,花街旁赌坊坐落,对门就是林立的当铺,暗娼门子便是白日也欲迎还拒地将帘子掀着小角儿,燕无纠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轻车熟路地从高高低低的门脸儿前穿过,一口气跑到了一处铺面前。
这铺子中等大小,不高不矮,幌子上画着一串铜钱和一个秤盘,意为典当行,旁边用方光圆大的黑字写着“大盛和”三字,门口摆着张桌子,四五个闲散汉子围着桌子推牌九,见燕无纠神色踌躇站在门口,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有个人笑着出声:“哟,这不是咱们小九爷吗!今儿这是闹什么东风,把咱们小九爷吹来啦?四哥这几日一直念叨你呢!”
他们嘴里玩闹般喊他“小九爷”,和喊个孩子气的绰号也没甚区别,燕无纠听他们说到四哥,眼皮抖了一下。
外头当铺多了去了,比起那些正规的大当铺,黑老四的这家铺子收的利多,追债也狠,但唯一一个好处,就是他给的钱也多。
说是典当,在黑老四这里,倒是更像借贷了,外面这些看似闲散的懒汉都是黑老四手底下帮他追债的打手,燕无纠原本也打算向他借贷给娘看病,但若没有这个用作抵押品的玉莲花,燕无纠就只能把自己典给黑老四,以后也跟着这群人做打生打死的活计。
外面人的大声笑闹把铺子里的人都给引出来了,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披着旧衣走出来,他面貌平平,扔进人群里就会没了影子,唯有一双眉毛,眉尾如伞散开,根根乌黑乍起,长得凶狠非常,一下子就给他添上了不少凶悍之气。
“哦,这不是啾啾吗。”黑老四不姓黑,他得这么个名号,就是因为他长了这么对又黑又凶的眉毛,在当初拜把子的一群兄弟里排行第四,才被称一声黑老四。
他走出来,看见燕无纠站在当街,立马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伸手招呼他:“来来来,来你四哥这儿,里头有新买的栗子糕吃不吃?”
黑老四绝口不提前些日子燕无纠要入伙的事,只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大哥样子,带着燕无纠往里走。
当铺里头不大,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大朝奉头发花白,双手拢在袖管里正在打瞌睡,黑老四看也不看他,只是敲敲桌子把他叫醒:“老陈!来给这位小兄弟上杯茶!说不得以后就是你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