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他的母亲已经死了,养大他的母亲看着的不是他,他该怎么办呢。
他忽然就失去了以往在她们面前撒娇卖痴的全部勇气。
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没有瞒过梵行,僧人从碗沿上方轻轻睨过去,捕捉到小孩儿倔强地拉成一条线的嘴巴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燕无纠这个小狼一样桀骜不驯的性子,居然是个小哭包,还是内心多愁善感的那种小哭包。
小孩真是奇妙。
小哭包的沮丧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两三口呼啦呼啦把粥倒进嘴里,一抹下巴,眼神炯炯地盯着不紧不慢的梵行,抓耳挠腮的样子恨不得帮着梵行把碗举起来。
梵行当然看见了他眼里的急迫,端着一张清秀无辜的脸回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燕无纠卡顿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没有,你吃你吃。”
他说没有,耿直的佛子就认为是没有,转过头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吃饭,一口一口,端庄从容,活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把一边的燕无纠急的坐立不安。
燕多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燕无纠外强中干地一眼顶回去,又心虚地坐在那儿晃起了脚,用指甲剥着桌面上脱落的漆皮。
等梵行终于吃完了放下碗筷,燕无纠噌地站起来,抓起梵行的手往外拖,燕多糖挑起眉头:“今天饭是我做的,轮到你洗碗了!”
燕无纠没有回头,嘴上喊了一句:“你放着我回来收拾!”
也不知燕多糖有没有听见,拽着梵行就出了院子。
他抓着梵行来到一处僻静地,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两手背在身后,用脚尖蹭着砂石地面,表情有些窘迫,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梵行就这样瞧着他,也不催促也不生气,浑然似一尊佛像,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燕无纠吭哧了半天,见梵行竟然站着开始念起经文来了,心一横,碾碎脚下一块沙土,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我不想离开京师,你……你能不能把我娘和燕多糖送走?我……我以后会还你钱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在最后颤巍巍地补上了一句:“……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