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泪水燕多糖站起来, 犹豫了半晌,还是轻声问道:“那位……那位托付你来找啾啾的人,是谁?”
梵行没有立刻回答。
他哪里有什么托付大事的故人啊, 佛子这个化身在人间游方多年, 虽然有不少因果牵系, 但大多是别人欠他的,要替他办事还债,这个故人不过是他一时情急随口胡编出来骗人的,他上哪儿去找这么个故人来?
但是梵行一点都不慌。
迎着燕多糖的眼神, 月下莲花一样的佛子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东方:“富贵人家, 心怀慈悲。他不愿透露身份, 贫僧只能提点到这儿了。”
昌平坊在京师最靠近城门的西边,这么一指, 就能把整座京师给指进去, 能托和尚去救人的, 当然是心怀慈悲的人家, 不是富贵家庭, 又怎么会与燕家血脉有干系。
总之,他这么一说一指,轻轻松松就能把大半个京师的富贵人家给包圆了, 又精确又笼统,充满了佛曰不可说的奇妙韵味。
哄着燕多糖进屋去睡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还是背对着门口蜷缩在床上, 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醒来过一样,梵行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回到门口去继续念经打坐,等天色刚刚绽出一点灰白的光芒,屋内就传来了细小的动静。
梵行睁开眼睛,燕无纠正站在门槛上瞧着他,往日里那种浮躁轻佻的气息一夜之间从他身上消失了,像是一只凶狠的小狼,学会了藏起自己尚且稚嫩的利爪。
燕无纠眼下有一点淡淡的青黑,腰带也没有系好,末端蔫巴巴地耷拉在大腿边上,梵行与他对视了片刻,朝他招招手。
这个动作和农人招呼小狗似的,燕无纠沉着脸不想动,但是梵行睁着稚子般无辜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把这个小痞子都给看心虚了。
就这一次,下次要是再用招狗的手法喊他,他就把这和尚拐进花楼不救他!
在心里漫无目的地想着别的事情,他沉甸甸的心终于松快了一点儿,走到梵行面前,粗声粗气地问:“找九爷干嘛!”
梵行倒是无所谓他算不上好的态度,抬手抓住那截晃荡来晃荡去的衣带,给他重新理出了一个漂亮端正的结:“君子立身,容止第一,就算你再心烦意乱,也不能忽略自己的仪表。”
燕无纠霍然抬眼,他以为自己昨晚的动静已经很小了,但还是没有瞒过这个和尚吗?
“你说的那些东西,是公子哥儿才要学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孩儿抿着嘴,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