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轻轻补充了一句:“像是睡着了一样,不疼。”
邵天衡微微抬起眉睫,有些惊讶似的扫了他一眼,而后笑了起来:“多谢。”
骨节分明肌肤苍白的手从善如流地放弃了那只匕首,将药瓶拿到手里。
“殿下可有话吩咐?”两名内监问。
邵天衡摇摇头,他哪有什么话要吩咐,一身清风明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头摇到一半,他又迟疑着停了下来,想了想,说:“孤回来时,那封信还未写完,替孤寄了吧,还有,如果东宫有东西能留下,等定南公回来了尽数交给他——”
说到这里,太子顿了顿,忽然改变了主意:“不,不要给他了,什么都不必给他留。”
一个被皇帝忌惮毒杀的太子,无论留下什么,都只会拖累别人。
邵天衡拔掉堵在瓶口的布团,摇晃了一下瓷瓶,里面的液体轻轻撞击着瓶身,发出好听的回响。
他抬高手臂,对着窗口洒下来的苍茫月光,神色明亮平静得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手指轻弹瓶身,语气温和:“敬大魏万里江山,国祚千年。”
两名内监齐齐下跪,额头用力磕地,拉长声音庄严宣告:“恭送太子殿下——”
冰凉的液体涌入喉咙,灌入虚弱的肺腑,激得邵天衡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一阵咳嗽,随手将空掉的药瓶往地上一扔,邵天衡眯起眼睛懒洋洋地躺倒在床上,轻轻叹息,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安静地阖上了眼睛。
两名内侍依旧一动不动地额头贴地跪着,他们得等到床上的人完全断了气才能回宫复命。
短暂的寂静后,诏狱内忽然响起堪称嘈杂的脚步声,有不少人冲了进来,穿着不同品级官服的官员、内监乃至侍卫,他们个个神色惊恐,慌不择路地冲进牢房,见邵天衡安静地躺着,地上滚落着一只空荡荡的瓷瓶,登时脸色煞白。
“快!快救人!”
“太医呢?!”
乱哄哄的喧闹里,几个穿着太医院官府的老头儿被七手八脚地推到前面,围住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太子。
“那个楚章——他是疯了吗?!居然敢出兵京师?!”有人在和同僚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