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是在视线忽明忽暗的间隙中,他还是看清了眼前的这头蚀兽。通体雪白,即使在这样一场恶战中,它如同除尘的莲花般一尘不染,脖子和鹿角也是雪白的,但是泛着锃亮的金属光泽,显得威武又华丽。如果把这头蚀兽前面那个“蚀”字去掉,让它仅仅是一头野兽,苏长安一定会哭着喊着萌物扑上去。
只是现在,眼前这华丽却表里不一的存在就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了。
他从没想到这场测试会这么难,身上的几个伤口,虽然实际上可能不会有在模拟场中感觉到的那么重,但是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加上一路奔逃不断让伤口恶化,按照模拟场的计算方法,自己的生命肯定是在快速的流失,每一秒,那个宣布测试失败的机械女声都有可能响起来。
苏长安在这之前,只因为带错了子弹匣而在模拟场死过一次,但是那一次死得太干脆,他几乎没有时间来感受濒死时的绝望,然而这一次,死亡因为痛苦和过程的缓慢而格外清晰,苏长安却突然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难接受的事情。
自从接受了猎人作为自己的身份,苏长安就一直在做死亡的心理建设,此刻,他觉得他一直以来做的自我心理建设是成功的。
他并不慌乱,他自认为做到了作为一个“眼”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奈何敌人太强大,战死并不可耻。
他也不可惜,他是一个孤儿,他做猎人前也没有挚友或爱人,浅薄的人际关系网络被斩断地干净利落,他能够记得的人生中,最好的事情都发生在那栋猎人别墅里,而那里的人,他相信同为猎人的他们对于自己的死亡能够坦然接受。
似乎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出来之前答应白墨的事情,恐怕是做不到了。
就在苏长安觉得已经完全无法可想,绝对死定了的时候,突然,那蚀兽的角边出现了两行光字,苏长安眨了眨眼睛才勉强看清楚,却陡然一惊。
两行光影组成的字:是否退出本次测试?下面是“是”和“否”两个选项。
苏长安几乎要大喊万岁了,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只是强忍着疼痛,试图伸出手去触摸那两个选项。
只是此时,苏长安被那条蚀虫尾巴死死的颤着,几乎是有手腕能稍稍动一下,抬臂是绝对不可能的,苏长安一边强撑着挣扎,一边向那蚀兽看去。
你给我了选项,你就得让我去选吧。
果然,蚀兽口中低沉地咕噜了一声,苏长安便觉得那蚀虫的尾巴上的层层腐肉在他左手的部分分出了一个空隙。
苏长安用尽全力,将自己的左臂抽了出来,然后颤颤巍巍地抬起了胳膊。
那两行字,就在蚀兽的头颅旁边,于是,当苏长安的手臂几乎抬到了它脖子的高度时,蚀兽也并未觉得不妥。
苏长安如只剩一口气的垂死之人,颤抖着悬着手臂,在两个选项间踌躇了片刻,便向着“是”的方向,将手臂又抬高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