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见利忘义,祖师遭戏侮

六指琴魔 倪匡 10386 字 3个月前

吕麟正在想,那甬道并无出路,来到此处,又有什么意思,听得赫熹如此一说,抬起头来看时,这才看到,在那石人的头顶上,有一个径可两尺的圆洞,圆洞内黑沈沈地,什么也看不见。

魔龙赫熹话一讲完,也未见他有若何动作,只见他身形,已然了无声息地向上,拔了起来,“刷”地由那圆洞之中穿了进去。烈火祖师紧接着,也身形拔起两丈高下,从圆洞之内逸进。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互望了一眼,一个道:“吕公子,你行么?”

一个道:“端木姑娘,你可要我帮手!”两人竟然同时发问。

端木红深情万种地望了吕麟一眼,对于吕麟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感到甜蜜已极,忙道:

“我可以的!”足尖点处,身子已然凌空向上拔起!

端木红乃是飞燕门掌门,青燕丘君素的亲传弟子,飞燕门轻功,向称武林独步,端木红在轻功上的造诣,自是极高。

只见她凌空向上拔起之后,势子虽然不如赫熹和烈火祖师那样,飘忽快疾,但是一看,也可以知道她稳可由那圆洞中穿进去。

吕麟一见端木红身形,已然凌空拔起,连忙一提真气,足尖点处,也向上升了起来。

眠看端木红,已然将要从圆洞中穿进,吕麟也身在半空,距她不过三尺四之际,端木红突然回过头来,望着吕麟,又是极其甜蜜一笑!

吕麟心中怔了一怔,暗忖她在那样的紧张关头,对自己一笑,是什么意思!

其实,端木红那一笑,并没有什么独特的用意,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起刚才,和吕麟异口同声,都关心对方,怕对方不能由这圆洞中穿进一事,心头一直感到甜丝丝地,是以才情不自禁,向吕麟嫣然微笑。

而吕麟对于端木红的关心,实则上却是毫无爱情的意味在内的。

而且,他在明白了端木红的心意之后,心情还十分烦恼,恨不得快快摆脱端木红才好。

因此,他一见到端木红那回眸一笑之中,情意又自浓了许多,心头不禁一阵烦恼。

他比际,身在半空,心意一杂,真气行走立缓,身子也立时向下沈去!

端木红一见,“啊”地一声,道:“吕公子,小心别碰到那石人!”

吕麟在百忙之中,低头一看时,只见自己身形下沈之处,正是那个大石人的站立所在!

他虽然不知道碰到了那石人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料想起来,赫熹既然郑重叮嘱,自然不会没有理由。

吕麟一见自己的足尖,离那石人的头顶,已然只不过尺许,心中更是大惊,连忙强运真气,正待身形,凌空向上拔起之际,忽觉眼前一花,端木红的身子,也向下沈来!

同时,耳际只听得魔龙赫熹,暴雷也似,一声怒喝,道:“小娃娃,想死么,快抱在一起!”吕麟心知事情非同小鄙,连忙一伸手,拉住了端木红的手腕,也就在两人,将要一齐落在那石人头顶上,那千钧一发的一瞬间,只见魔龙赫熹,已然由洞上现身,头下脚上,只以右足足尖,勾住了洞口。

才一现身,便伸手就捞。

眼看只差寸许,抓不到两人,陡地听得他又是一声大喝,手臂“格”地一声,突然伸长数寸,已然将端木红一把抓住!

想是他在匆忙之间,用的力道甚大,端木红才一被他抓住,便自俏脸发白,“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但是端木红叫声未毕,赫熹身子一躬,已然缩了上去,将两人也从圆洞之中,提了进去。在吕麟和端木红两人而言,实是不知道魔龙赫熹,为什么这样紧张。

可是他们到赫熹将两人提了上来之后,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情形,两人也知自己差一点惹下了大祸。

只听得赫熹道:“好了,咱们继续向前走吧!”吕麟趁机打量烈火祖师,只见他面上,也是一片莫名其妙的神色。

由此可知,烈火祖师也是只不过知道“四十九煞通天秘道”的名称,至于为什么要如此小心,方能通过,他也是不甚了然。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站了起来,只见圆洞之上,乃是一间石室,靠左首处有一扇石门,那石门色作漆黑,但是在黑石之上,却涂满了白色的一点一点,像是黑夜之中,仰头上望,看到天上的点点繁星一样,赫熹身形一晃,便到了石门的面前。

同时,听得烈火祖师欢呼道:“老赫,你果然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肮然肯带我们,去到你的宝库之中,观光一番么?”

赫熹淡然一笑,道:“我这个宝库,实则并不如传说之甚,你走进去一看,只怕不免要大失所望,感到不过尔尔了!”

烈火祖师连忙也身形晃动,来到了石门的面前。只见魔龙赫熹,出手如风,向那些凸出的白色石粒之上,迅速按去。

只听得连珠也似,“拍拍拍拍”地十数声响过处,赫熹伸手在石门上一推,那门便“格格”连声,被他推了开来。

四人一齐向内,走了进去,只见那门内,也是一间石室,只不过作长力形,靠右首的一边,有着一块长

约五丈,宽约三尺的石案。

整间石室中,被暗红色的光芒笼罩着,那暗红色的光芒,是在从一入门,石案最近门处的一块红石所放出来的。

在那块石边,放着手掌大小,黑漆漆的一叠如轻纱也似的物事。

烈火祖师才一踏了进来,眼中便放出一样极其异样的光采来。

只见他向那块红石,和那叠纱,望了一眼,一声欢啸,伸手便抓!

可是,他这里手一伸出手来,赫熹像是早已料到他必有此举一样,反手一指,已然点向他右臂处的“曲池穴”。

两人的出手,俱皆快疾到了极点,但烈火祖师是伸手抓物,赫熹出手,向他攻到,烈火祖师却是不得不还手应付。

他连忙缩回手来,中指疾弹,反向赫熹手腕上的“阳池穴”弹出。

但是电光石之间,魔龙赫熹,却已收招迥臂,一声长吟,道:“老烈火,你执掌华山多年,已然是武林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人物,如还做出这样的事来,贻笑于人!”

烈火祖师面上现出悻然之色,道:“老赫,这许多武林之宝,你一人独占,难道就说得过去么!”

赫熹笑道:“老烈火,我几时说过这样话来?”

烈火祖师怒道:“那你刚才,为何出手阻拦,不让我取?”

赫熹哈哈一笑,道:“我得这些东西,没有一件,不是历尽艰险,你想垂手而得,不怕为天下人取笑么?我早已说过,只要能通过我四十九煞通天秘道,并打开宝库之门的,便有资格,取其中,任何一件,多取仍不许!老烈火,这种事,还是让给武林后辈去做吧,你何必眼红?”

烈火祖师听了,悻然不语。

本来,那一列石案之上,放着不少东西,但是却没有一件是特别起眼的,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心中也未曾在意。

可是此际,他们一听得赫熹的话,像是大有深意,而且,连烈火祖师这样,成名垂数十年,本身武功,也已到了绝顶的人物,才一走进来,便会沈不住气,想要出手攫取,可知那些东西,实在没有一样,不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

两人因此,便留上了意。赫熹走得甚慢,在每一件东西面前,停上一停,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回忆取得那些东西时的经过。

两人仔细留意看去,只见在那块放出红光的石案之旁,便是那一叠手掌大小的轻纱,轻纱旁边,却是一块扁平的铁块,长约两尺,厚才寸许,迹斑驳,简直是块废铁。

在那铁板之旁,是一柄匕首,色作浅青,上面竟然有着木纹,也是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神异的地方。匕首再过去,是一只玉盒,盖子阖着,也看不出其中,放的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玉盒的,却是一件兵刃,其薄如纸,晶光闪耀形式奇特,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只有这件东西,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另外还有两件,一件是一只圆轮,径可尺许,边缘迟钝,颜色黝黑。另外一件,则是一枚蓝色的硬果,还带着两片朱红色的叶子,看来像是蜡制的伪果子一样。再过去,已然到了石案的尽头,在尽头处,却放着一只大木盒!

赫熹一来到那大木盒的跟前,便站定了脚步,长叹了一声。

接着,只见他将盒盖打了开来,只见盒中,衬着一层丝绒。在那丝绒上所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得出,那木盒之中,曾经并排地放着七枝,长约四尺的箭,箭簇箭身的痕迹,宛然可见!

吕麟本是聪明绝顶之人,他早知道赫熹不会无缘无故,带自己三人,上他向不容他人走进的宝库之中来的。

因此,他一见到那木盒,略看了一看,便“啊”地一声,道:“赫老前辈,你只是得到了那木盒,放火羽箭的木盒,并未得到火羽箭么!”

魔龙赫熹却摇了摇头,道:“不,我当年连火羽箭一齐得到的,共是七枝,正与你适才所说的数目相同。”

吕麟一听,不由得喜得直跳了起来,叫道:“那太好了!那张火弦弓,虽然在六指琴魔儿子身上,但是要去偷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武林之中,从此又可以平静无……”

他下面“事”字尚未出口,心中猛地想起一件事来,觉得自己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些,因此突然住壁不言!

他陡然之间,所想到的,乃是如果赫熹的那七枝火羽箭还在的话,他当然一听到自己,提起那火羽箭之时,不会如此吃惊,而此际的神色,也不致于如此地沮丧和不快了。

一定是在他得到了那七枝火羽箭之后,又发生过什么曲折变化!

他陡地停了下来,端木红却还未曾想到其中的奥妙,道:“吕公子,你怎么忽然不说了啊!”

吕麟尚未开,魔龙赫熹已然道:“小娃子,你聪明得很,必然已经想到其中,另有曲折,是也不是?”

吕麟忙道:“尚祈前辈明言。”

赫熹道:“我们且先出了此间再说!”“拍”地一声,只见他突然反手一掌,击在石案之上,石案震动了一下,在那边狭长的石室尽头处,“格格”连声,又出现了一

道石门。

石门之内,另是一条甬道,赫熹向石案上,迅速地浏览了一遍,道:“老烈火,请你先走!”

烈火祖师面上立现怒容,道:“老赫,你此请是何意思!”

赫熹笑道:“老烈火,咱们大家心照不宣,何必明言!”

烈火祖师面上怒容更盛,恨恨地道:“我!我绝不会忘了你的这句话!”

一面说,一面大踏步地,便向那条甬道之中,走了出去。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心知赫熹要烈火祖师先走,是为了防他趁机再在那宝库之中,捞上一两件东西的缘故。他们想起烈火祖师为人,平日何等目空一切,傲岸之极,但是遇到了魔龙赫熹,却无论是言语行动,处处受制,空自暴怒,发作不得!

烈火祖师一走了出去,赫熹、吕麟和端木红三人,也跟在后面,赫熹顺手把石门关上,那条甬道,转了一个弯,仍来到了那个圆洞的附近,四人一一跃下,小心翼翼地出了通天秘道,回到了房中。

才一回到了房,吕麟便已然迫不及待地问道:“赫老前辈,那七枝火羽箭,究竟去了何处!”魔龙赫熹,仍然是面色沈重,像是在考虑什么,难以决定之极的事情一样。

隔了一会,才道:“三位请再跟我来。”

烈火祖师冷笑一声,道:“又向哪里去!”

赫熹一笑,道:“老烈火,你既已来到了唐古拉山,再走上几里,又怕什么?”一面已然向外走了开去。

烈火祖师心中虽然暴怒,但是他更知道,赫熹绝不是可以轻惹的人物,因此强忍怒气,跟在后面,这一次,四人出宫门,向前走去,各展轻功,片刻之间,便已然来到了一个笔也似直,寸草不生,直上直下,上锐下丰,像是一枚尖刺也似的山峰之旁。

那个山峰,并不是太高,可是四面峭壁,却全是滑溜无比,丝毫没有可供立足之处。

赫熹笑道:“老烈火,我知你心中气愤,但我们不妨在攀登此峰上,见一下各自的真功夫,看谁先上去,你意下如何?”

烈火祖师向那山峰,望了一眼,那陡上陡下的峭壁,除了使展绝顶轻功,“壁虎游墙”功夫,方可以攀登上去之外,实在别无他法!

他心中实在,也想和魔龙赫熹,一较长短,便冷冷地道:“好!”

赫熹回头向端木红和吕麟两人道:“你们两人,各尽所能,慢慢上来不迟!”

吕麟听得这两位武林异人,畏各展轻功,比试看谁先上得峰顶,心想这乃是千载难逢,大开眼界的一个绝佳机会。

因此他忙道:“两位前辈请先上去,待晚辈一开眼界。”

赫熹笑道:“也好!老烈火,准备了!”

他一个“了”字才出口,身形便已然陡地拔起!敢情他也没有再敢轻视烈火祖师!

四人的存身之处,本来是在那个山峰的脚下,就在魔龙赫熹,身形向上拔起之际,只听得烈火祖师一声长啸间,身子也向上升了起来。

两条人影,宛若两缕轻烟,疾升上四丈高下,才各将身子,略略一斜。

就在那一斜之势,他们已然转过了身来,背贴在石壁之上。

他们的脚下,连可供着力的小石块都没有,可是他们背贴在石上,非但不向下掉来,而且,随着身子的轻微扭动,“刷刷刷”地向上升去,片刻之间,便又上升了四五丈。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在下面仰头上望,见到了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两人皆口定目呆,连气都透不过来!端木红本身的轻功造谐,已然颇高,但是这种“壁虎游墙”的上乘轻功,若不是本身内功,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怎能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只见烈火祖师和魔龙赫熹两人,不断上升,却始终是齐头并进。

眼看离峰顶,已然只有七八丈的距离,烈火祖师突然双掌在峭壁之上,用力一按,整个身子,就在那一按之势,离开了峭壁,向外直翻了出来。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正弄不懂烈火祖师此举,是何用意间,只见烈火祖师在向外翻出之后,双臂一振,一个筋斗,身子倒了转来。头下脚上,向上疾掠起了两丈高下,又才一个筋斗,翻过身来,背部仍然贴在石壁之上,重又向上升去!

这一下变化,端木红和吕麟两人,若非亲见,哪敢相信?

两人呆了一呆,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只见烈火祖师在那一翻之间,已是比魔龙赫熹,快上三尺,赫熹的面容,颇是紧张,身子上升得更快,片刻之间,又赶上了两尺!

而此际,离峰顶已经只不过丈许,烈火祖师面现得色,以为自己一定可以赶在赫熹的前头,怎知就在此际,只听得赫熹,陡地一声长啸。

啸声清越,响遏行云,啸声中,只见他的身子,竟然不再微微拧动,向上面疾滑而出,啸声未毕,他已然赶过了烈火祖师,在峰顶站定。在他身形,尚未站稳之间,烈火祖师也已到达,其间相差,只不过电光石火,一刹那的工夫!

只听得赫熹的声音,自上传了下来,道:“侥幸!侥幸

!”

而烈火祖师则愤然道?“老赫,你最后那一式,是什么功夫!”

赫熹道:“这是我早年所言的‘泥鳅功’,本来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功夫,想不到竟在此际,占了便宜,当真意想不到。老烈火,你那凌空而翻,可是‘青鸢功’么?恐怕世上再也没有人,及得上你了!”

烈火祖师听得赫熹反称赞他,语意才平和了些,道:“好说!好说!”

在山峰下的吕麟和端木红两人,也各自展开“壁虎游墙”功夫,向峰顶升去。

但是他们两人,比起刚才烈火祖师和魔龙赫熹来,却大是逊色,费了好久,中途还几乎支持不下,才勉力上了峰顶。

赫熹见了两人,点头道:“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老烈火,你我在年轻之际,可有这样的能耐么?”

烈火祖师避不作答,道:“老赫,你带我来此,为了什么?”

赫熹向前面一指道:“你看到了么!”

三人一齐循他所指,向前面看去,只见那峰顶,乃是亩许大小的一个石坪,平整之极,在石坪中心,有着一座石坟。

那坟的一边,已然造好,但另一边,却只留着一个合穴。大凡夫妇合葬,而只死了一个的坟墓,都是这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