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中的少年慢慢柔和了眉眼,安寻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年轻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手按倒镜子,起身从床上下来。

大灾变之后,星洲一直与世隔绝,别说外界社会的高科技了,这里甚至都没通电,还沿用着大灾变时代流传下的老物件。按照记忆,安寻很快在床脚找到了靠精神力驱动的荧石灯,这东西在外界早就被淘汰了,如今只有星洲这种特殊地域,还将它当做日用的照明工具。

点亮荧石灯,安寻在室内走了一圈,最后从书架最底层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

他将木匣摆放到书桌上,自己也坐到桌前,心情复杂。

随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和适应,安寻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确回到了十八岁。

换句话说就是:他重生了。

虽然胸口没有伤痕,但安寻能感觉到,自己胸膛内仍残存着被刀刃剖开的锐痛;他的确已经死了,死在了五年后,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竟然回到了五年前此时自己还未离开星洲,还未前往自由联邦,也还未踏入那些人处心积虑设计好的陷阱中。

一切皆有预兆,如果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结局是真实的,那么在五年前的现在,必然已有蛛丝马迹了。

安寻将木匣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哗啦,一大堆信件洒落到沉香色的木桌上。

这全都是纪泽辞他那位未婚夫寄来的信件。

星洲没有通讯网络,也没有电报电话,当地人和外界联络的主要方式,就是用古老的信件传讯。

从十五岁相识,十六岁订立婚约,到现在十八岁成年,安寻和纪泽辞已经信件往来了三年。最初的时候,他们三天通信一次,后面变成了五天一次,十天一次,最近一年,这个时间已经延长到了一个月一次。

纪泽辞那边的解释是他忙于工作,实在无暇抽出太多时间写信。因为他的父亲已经开始竞选自由联邦的总统,身为家中的长子,纪泽辞也分担了不少工作,需要跟着纪父四处奔波。

安寻对此非常理解,还宽慰对方说如果实在没时间,可以不回信,但现在回想,纪泽辞一再延长传信时间,或许不是忙到无法写信,而是早已不耐烦维系这段异地感情了吧。

安寻从信堆里随手抽出一封,打开查看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从内容到笔迹,连信封和信纸的背面都没放过。

连看好几封后,安寻终于发现了端倪。

他摩挲着一页信纸的边角,那里没有字迹,空白一片,但用手摸上去时,会感觉到一些不规则的凸起。

安寻取出炭笔,在空白处涂抹起来,随着炭墨的覆盖,空白处显露出了白色的字迹

【贱人。】

【无耻的婊/子。】

【你怎么还不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这不是纪泽辞的笔迹。

是夏仪的。

安寻将最近一年的信件全都挑拣出来,用相同的方法涂抹,毫不意外地看到,每一封信里都写满了这样的“暗语”。

已经经历过更残酷的事,现在看到这些挑衅和辱骂,安寻非常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嗯,的确是夏仪做得出来的。

安寻对夏仪真的太了解了,对方看似阳光开朗,直率热情,实际心胸十分狭隘。

如果此时夏仪和纪泽辞已暗通款曲,那自己和纪泽辞用信件联络、增进感情时,夏仪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对方没法公然破坏自己和纪泽辞的婚约,嫉恨之下,用这些小手段来恶心自己,真是再正常不过。

可笑的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不仅没察觉到未婚夫的变心,还忽略了夏仪对自己的恨意。

这位异母胞弟嘴上亲亲热热地叫着自己好哥哥,背地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怪不得自己离开星洲后,他们只忍了两年,就迫不及待要对自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