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快又有人道:“主上,听闻裴将军与小殿下曾是旧识,交情颇深,如今裴将军又被小殿下说动,加入我们义军。二位真乃志相投,趣相近,如此情投意合,不若结拜为兄弟,如此,主上多一义子,殿下多一兄长,真乃喜上加喜……”
李禅秀连喝两樽酒,正有些微醺,闻言忙抬头,带着朦胧醉意想:哪个?又是哪个想让他和裴椹当兄弟?想让他和裴椹乱……
他不由睁大朦胧醉眼,努力寻找。
李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余光看一眼自家快成醉猫的儿子,心中无奈失笑,继而看向裴椹,询问:“俭之,你觉得呢?”
李对此是不抵触的,尤其听李禅秀说过他和裴椹在西北时有过交情后,觉得二人若真能结拜成兄弟,确实是好事一桩。有裴椹辅佐,李禅秀未来的路也能走得更顺一些。
裴椹闻言,握着酒樽的手一紧,心跳险些漏一拍。
和殿下结拜成兄弟?那以后他和殿下的关系,岂不可以更进一步?甚至,他从此能借着兄长的名义,光明正大接近对方,关心对方,不必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可这样的好事,真的会突然降落到他头上?
裴椹面色不动,心跳却不由愈快,甚至一度怀疑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在试探自己。
可在场义军中的众人都面带期盼,李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像试探。
他攥着酒樽的手紧了又紧,嗓子一阵干渴。终于,他看向对面的李禅秀,目光幽暗深邃,遮掩着心底的妄念,哑声道:“能和殿下结拜为兄弟,椹……自是荣幸之至。”
李禅秀在醉意中听到这话,心脏却像被闷闷敲了一下,疼得紧缩:裴椹同意了,裴椹答应了……
果然,对方已经只把他当朋友、兄弟。他明白的太晚,知道的也太晚。
李禅秀心中忽然涌满难言的酸涩,明明他想要的都已经达成,明明西北的过往,裴椹不怪他,招揽的事,对方也答应了,对方如此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简直没有比裴椹更好说话的人了。
可他偏偏……还是不知足,心中还是空落。他怎会如此贪心?李禅秀心中酸涩难过,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席上,见裴椹答应,杨元羿意外,义军的一众将领、谋士则大喜过望。
很快有人催问李禅秀:“殿下?小殿下,裴将军要和您结拜,您……”
李禅秀趴在桌案上,难过得眼泪无声浸透衣袖,这会儿干脆假装把酒樽也打翻,这样就分不清是酒弄湿的,还是眼泪。
旁边人喊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没起,不由尴尬抬头:“小殿下好像喝醉了。”
裴椹心中一沉,没来由地一阵空落和黯然。
不久,李禅秀忽然摇摇晃晃起身。
眼看他脚步不稳,像要摔倒,裴椹几乎克制不住要起身,但李更快一步,忽然从上首座位下来,一把扶住儿子,接着闻到他一身酒气,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李禅秀借着酒意,声音含糊:“父亲,我、我头疼,有些困了。”
裴椹紧紧攥着手,克制着想上前的冲动。
李这时扶起儿子,转头对席间众人笑道:“诸位继续,禅秀不胜酒力,我先送他去休息。”
众人自不敢说什么,连忙恭敬说“好”。
李禅秀却不想让李送,但他确实醉得有些头晕,轻微挣扎两下,最后还是被李强行拎着衣领,提溜小猫似的,半托半扶,送到后厢房休息。
裴椹在两人离开时,目光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看过去,随即闷头,将一樽酒饮尽。
李怎么能直接拎殿下衣领,不勒得慌吗?若是他,他……定会小心翼翼抱稳殿下。
他哪知道,李这是提溜小时候在泥地里打滚的李禅秀提溜惯了,没改过来。
李禅秀被父亲送进厢房,又由小厮简单帮忙擦洗,终于可以不受打扰地缩进被子里,假装睡着。
听见房间内终于安静,脚步声也都离去,他终于忍不住,抱紧被子轻颤。
许是今天太难过,又真的喝醉了,他此刻少有地脆弱,脸埋在被子中无声啜泣。
忽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他顿时一僵,忙克制住眼泪。
可李还是察觉了,走过来皱眉问:“蝉奴儿,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