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和赈灾同步的,往往都是整治贪腐,不然怎么解释朝廷调粮赈灾的旨意还没到,西南州府的几个粮仓就一起着了火?
天高皇帝远,西南官场拉帮结派,沆瀣一气,若不出事,还教人一时注意不到这群搅合在一起的地头蛇。
虞九阙把累累罪状送到龙榻前,贪腐数额之巨,把病中的皇帝气得捶床。
他询问虞九阙的意见,虞九阙只一个字:斩。
此等朝廷蛀虫,拿着民脂民膏,把自己喂了个脑满肠肥。
不杀不足以平万民愤,不杀不足以威慑九州臣。
内阁那头,随了范阁老,看不上虞九阙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还想和皇帝掰扯掰扯这几个人的是非功过。
罚,当然要罚,砍头的话,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奈何他们劝谏无果,皇帝被激起了气性,直接下了押人进京斩立决的圣旨。
虞九阙以三个人头为祭,成功再次将一票文武大臣震住,各个都开始快速思索,自己的屁股到底干不干净。
那些心虚的,或是曾与西南官场有来往的,晚上睡觉都恨不得睁只眼,生怕睡梦中被东厂的厂卫抓走,丢进诏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宫大内,过了养心门,就是司礼监。
殿外,大雨已停,天色依旧阴沉。
虞九阙看着眼皮子底下的折子,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西南受旱绝收,北地大雨淹田,要说现在朝廷最缺什么,当然就是两样东西:银子、粮食。
可想要把这两样东西调动起来,那真是难于上青天。
国库不丰,是大雍旧弊。
粮仓被烧,是贪官作祟。
这两件事情,都不是能够一朝解决的容易事。
而今皇帝缠绵病榻,东宫太子年幼,首辅还在家养骨头,六部官员凑在一起,说不了两句都能打起来。
外面雨云厚重,朝堂遍地火星。
虞九阙默默抬手,狠揉眉心,端起茶盏想喝口水,又鼻子一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后面还连了三个,一串下来打得他脑壳发懵,更是吓坏了来秉事的几个六部小官。
只因他们来此就一个目的诉苦,哭穷。
生怕一个诉不好,哭不对,就被东厂抓走掉脑袋。
虞九阙拿帕子揩了揩鼻尖,在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可别让他也染上风寒,再抬头时嫌屋里暗,打发小太监多点几盏灯。
宫灯暖黄,一盏挨着一盏,烛光摇动,然而却半点暖不了几个小官的心。
灯火转亮,虞九阙总算能够好端端地,用眸子认真扫过堂下朝臣们苍白的脸。
桌案的遮掩下,他的手隔着宽大的官服,搭上有孕近四月,早已凸起的小腹。
“几位大人,都这个时辰了,再耽误下去,宫门都要落钥了。”
他语调阴阳,语气凉凉。
“所以,有事速禀,无事快滚,莫耽误了咱家回家吃饭。”
此句一出,人没多久就散了。
他们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把那套哭穷的论调搬上台面,会被虞九阙怼得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