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宁明昧眼镜寒光一闪,开始打听细节。

唐莞说,薛离对那封信的兴趣只在佛子的身份。但她唐莞对那封信的兴趣,则在于里面的八卦。

这封信里的内容翻译一下就是。佛子常清说,弟弟常静今日摆脸色,旁人都看见了,这样对弟弟名声不好。

他还解释,说自己和那位姑娘没什么。

唐莞因此还搜刮了更多的信件资料,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来:常清和常静是一对亲兄弟,命运却天差地别。常清一出生就被抱朴寺定位佛子,资质也高,从此便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在常静眼里,他只是比常清小了些年岁,却像是小了一个世纪。同是兄弟,常清能去的地方,他不能去。常清能做的事,他不能做。常清一年两年就能达到的修为,他要用十年二十年去追。幼时,常静从草里捉到只蚱蜢,看见常清随着方丈往小门里去。他举着蚱蜢跑着要拿去给哥哥分享。可小门旁边的合上伸手,挡住了他。

他说此门只有方丈与佛子能进去。里面,是方丈与佛子的专属课程。他只能到这里,不可越过。

常静只能举着蚱蜢,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佛子的僧袍消失在门内。他在小门外先是站着,然后是蹲着,最后,从天亮等到了夕阳,又等到了天黑。

天黑时他在门外打了个盹,醒来时,他急急地张开了手。

蚱蜢死在他的手里,已经不会叫了。

他把死掉的蚱蜢扔到路边,在河边不停地浣手。他洗了很久,直到又小僧人发现了他。小僧人告诉他,佛子正在到处找他。他从未看过佛子露出如此焦急的神色。

常静说,他很快就回去。事实上,他没有回去。他恶毒地想,那就让佛子多找一会儿,多担心一会儿。

他回到扔掉蚱蜢的草坪上。佛说花草树木都是生灵,可他偏偏一脚一脚用力地踩。他要把那只蚱蜢的尸体踩得粉碎,踩进泥里,连同着把周围所有的花草也踩进了泥里。

那些花草里有一棵是铃兰。白色的,嫩绿茎秆上的花朵像是垂下来的白色铃铛。他把铃兰也踩进泥土里。

宁明昧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唐莞在那些典籍里翻到了一封常静回常清的信,两人就这件事,还吵了起来。

常静有时觉得,他要是个普通的小和尚就好了。那样,他心中没有了那些意难平,自然会过得好受许多。

可偏偏寺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后来常静看着万人簇拥的哥哥,心里又想,若是追不上哥哥,至少要哥哥,把自己当成最重要、最不能缺少的人。他要常清时时刻刻证明这点。尽管,他与此同时,也会始终又恨又妒他的哥哥。那种感情,难以平息。

然而,结果还是很遗憾。

很明显,常清对一名女子很有好感。常静认为,常清爱上了那名女子。

那时一名如白色铃兰一般的女子。女子着白裙,常常来寺中祷告。常清在寺中一角看见了她,问她闭着眼站在这里许久,是在许什么愿望。

常人许一个两个愿望就已经足够,那女子却在那里闭着眼,许了一个时辰。

女子说,她有一个姐姐。姐姐身处险境,她希望姐姐安康。姐姐面临的危险之多,不是一件两件就能规避完的。

佛子又问,你为何不进殿,要在外面许愿?

女子凝视他,只笑着问他:“你觉得呢?”

后来,女子常在佛子每周诵经时来。常静往往同其他弟子一起跪在台下,如其他弟子一般随着他高高在上的哥哥诵经。可他看到,今日哥哥在诵经时,眼眸向窗外看了那么一瞬。

常静也看向窗口。窗外,如铃兰般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眉目清纯婉转,眼角却隐隐透露妖艳。

常静觉得女子有问题。又或者——他从第一眼就恨透了那女子。从小到大,常清总是让着常静。身为佛子的他承担更多责任,可他拥有的也太多。在面对敏感又阴暗的常静时,他常常也是个不知所措的哥哥。

可这次他为了女子与常清辩驳。他说女子来此祈祷,是为了她的姐姐——女子说,她的姐姐在婆家过得很不好。婆家关系复杂,人人都很厉害。姐姐早年生病伤了身体,生不出孩子。她来这里,是为了替不育姐姐祈祷,希望姐姐能被人善待、站稳脚跟。

常静真是恨死这件事了。他最后说,他一定会找到那女子与魔界有关的证据。

唐莞知道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她无从得知两人后来的结局,但想来,两人必然是因此彻底反目。又或是常静为此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常清继续做佛子,却深居浅出。常静败走乌合众,后来又做了乌合众的叛徒,化名莫静,来东疾山做一个掌握了科学技术的坏人。

可即使如此,常静也只有元婴期修为。他是佛子的弟弟,在抱朴寺时,资源不能说是坏,至少也是顶尖级的水平。由此可见,他的根骨确实不行。因此,他最开始只是做一些灵根置换的手术。后来,他对实力的偏执几近疯魔。

常静将自己一生的意难平、无法“战胜”大哥的原因归结为两人灵根水平的差距。终其一生他都在这件事上角力。后来,他开始使用浑沦,用浑沦改造那些本不该被改造的人与兽。在那些东西的“强大”中,他获得了扭曲的快感。

——即使不需要灵根,也能如此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