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赫敕纳这臭崽子, 竟没给他取下来。
看着已经被勒出一圈红痕的脚踝, 顾承宴动了动, 却发现双腿实在酸痛、根本曲不起来, 只能勉强折腰、伸手够着给那串作孽的铃铛取下来。
这么点儿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出了身冷汗:一半是累的, 一半是痛的。
顾承宴蹭蹭下巴, 却又看见自己手腕内侧、小臂上一连串的咬痕、吻痕:
“……”
真不愧是狼崽,这一顿连啃带咬的。
疼倒不算很疼, 就是看着怪惨的,这要被不知情的人瞧见, 恐怕还真要以为他是被虐待了。
顾承宴摇摇头,一垂眸,又在炕边发现双新制的高筒羊皮靴:
靴面是白黄色的毛料,内里衬的绒毛蓬松柔软,靴筒上沿还特别缝制了两圈装饰用的黑色狐尾。
造型挺别致,他一看就喜欢,忍不住捞起来摸了两把:这样软细的毛,怕是只新宰的小羔羊。
炕边没别的鞋,看大小这双应该是给他的。
顾承宴从中原带来的外衫丢的丢、破的破,仅剩的那件还被赛赫敕纳割成了碎布。
无奈,他只能穿着里衣,在周围的衣箱里翻出件长毡袍穿套上。对镜一照,倒有几分像戎狄人。
只可惜,他下巴上有个齿痕,喉结和颈项上深红、紫红一片,形容惨烈狼狈,根本没个戎狄勇士的样儿。
——小鬼。
顾承宴摸摸喉结上两个交叠的红印:挑这种显眼的位置下口,还新伤叠着旧创,臭小狼还真是不打算让他见人了。
好在散下的长发能遮住后颈和肩膀,顾承宴想了想,又取了条长些的帕子来堆了个假的曲领,终于勉强给自己收拾出个人样。
赛赫敕纳不在帐内,外面这样热闹,只怕他是作为新狼主被叫去主持什么筵席。
顾承宴环顾周围,本想叫个人来问,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嘶嘶气声。
吸吸鼻子,他挪步走到中间灶膛找水润嗓,却发现灶上温着一只小铁壶。
顾承宴挑挑眉,翻出只碗来倒,清澈透明的、闻着不像酒,反而有股很清爽的花香。
浅抿一口后他登时双眼发亮:甜的,是蜂蜜水。
温温的甜水整好用来润嗓,顾承宴接连灌了两大碗,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外面又嗖嗖放响了礼炮,牛角长号齐鸣后,就是歌舞乐声起——
顾承宴挑帘,挪步出毡帐,远远就看见了金帐前垒堆起来的索罗柱,柱子顶端还扎了五色经幡。
索罗柱是戎狄用来祈福、祭祀的一种神柱,说白了就是松柏枝扎成的一个高大火堆。
里面插|着的松枝、柏枝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要用那些枝干笔直、没有太多分杈的。
遇上大庆典或者到燃灯节,各部族都要扎索罗柱、点羊油灯,明亮的灯光、火光彻夜不熄。
远远看着还未燃烧起来的索罗柱,顾承宴发现自己还从未好好看过戎狄这王庭——
草原民族的“皇城”不像中原,有巍峨宫禁、城墙林立,戎狄王庭以金帐为中心,一圈圈呈圆形扩出去。
很像中原皇室秋猎时临时扎在围囿里的行猎帐篷,但又比那金贵复杂、用料更丰。
而且据说王庭这顶金帐跟他们普通的毡帐一样,逢战时,也是可以整个架起来由马车拖着走的。
光这一点,顾承宴就挺欣赏:
居安思危,也难怪中原抗击戎狄侵扰多年,总是没能讨到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