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灵县县令方知许, 清廉奉公,爱民如子,常年桌上只有一支笔, 用到实在不能再用时, 才会换新的。

“方县令, 我们要不要制止那些人?”

“哪些人?”方知许看向说话的县丞, “本官竟不知自己境内还有这般大胆, 敢于诋毁太皇太夫之人?”

“那自然是没有,”县丞眼珠子转了一下, 笑道, “那些小民不过为了生计说些前朝的乡野旧事罢了。”

“民生艰辛啊。”方知许叹了口气,取过纸笔, “白灵县最早一批的春茶已经采了吧,你待会儿去取点儿来给老师寄过去,再顺便帮本官把这封信稍过去。”

“下官知道。”县丞站在一旁等她把信写完。

最早一批的春茶按理说是要作为贡茶上奉给宫中的,但当地县令想要拿点儿, 谁又能说不呢?都是这样的。

方知许将信写完封好递给她, “快马加鞭。”

“下官明白。”

“对了, 通知驿站,近日除本县外, 其他寄往云州的信都需送本县这里审核, 本官审核通过后才可发出。”

“下官明白。”

六日后,郗韵贤收到了来自白灵县的第一批春茶, 和来自白灵县县令方知许的一封信。

信中客观地描述了梅盛雪严厉指责当地说书人以前朝旧事暗指今朝, 误导当地百姓诋毁太皇太夫声誉之事, 只在最后一句暗含深意地问了句,“听闻梅大夫称是奉太皇太夫之命, 南下问诊,本官作为当地父母官,是否应前去拜见?”

梅盛雪?

郗韵贤卷起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扔在一旁的火盆中。写满字的信纸慢慢被火焰吞噬,跳动的火焰映照在郗韵贤脸上,照入她深不见底的双目中。

她对着一旁弹琴的男子招了招手,“羡鱼,来。”

“大人。”

林羡鱼走到她身前,正要行礼,便被她止住,揽入怀中。

郗韵贤抱着他在太师椅中坐下,将笔塞入他手中,“有劳羡鱼了。”

“梅盛雪,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三年前因逃婚出家一事与梅家闹崩,得太皇太夫特许入庙。”她将下巴放在他的颈窝中,揽着他腰腹的手隔着沙衣轻轻敲着白皙细腻的肌肤,“不久前又与昔日镇北世子如今的镇北候牵扯,想要还俗,被太皇太夫斥责,贬为平民,要在岭南行医三年还够百姓三年香火后,才能还俗。”

“也算是奉命行医了。”郗韵贤笑了一声。一些隐晦的消息,旁人不清楚,她还是知道的。“他身边那人是镇北候派来的,一路多用镇北候的名声。是否拜见,自行斟酌。就这样吧。”

林羡鱼停笔,吹干笔墨,将信封好,垂眸轻轻唤道,“大人。”

低沉的声音被特意放柔放轻,带出一丝撒娇的意味。

郗韵贤笑了一声,松开手,“去吧。”

“是。”林羡鱼从她怀中起身出门寄信。

郗韵贤看着他的背影,拿起林羡鱼刚刚用过的笔放下鼻子下闻了闻,一股高雅的冷香从上面传来,那是林羡鱼常用的竹香。

林羡鱼是她的妾,是她的笔,亦是将来出事时,她推出去的挡箭牌。宠妾假冒她的名义贪赃枉法、杀人放火,与她何干?

又六日。

白灵县县令方知许收到了回信。

看完回信,方知许将它放在桌上平时用来盛瓜果的白瓷盘中,又从桌下的抽屉中取出另外一封信,将两封信放在一起。

她看着这两封信,轻笑了一声,举起烛火将烛油倒在了信上,将信点燃。

“碰!”火焰腾地跳起,一口吞掉了两封信,舔舐过其中一信上落款处的“盛雪”二字。

竟然想向太皇太夫告他的状?镇北候怎么了?坏了老师的大事,便是镇北候的人也要死!

方知许拿起桌上唯一一支毛笔戳弄了一下火焰,“派人去给他制造点儿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