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尝过。”他以这句话为开头。
赫佩斯的耳朵动了动,忽地意识到今晚是从谢长留那里套点过去故事的大好时机。他支起头,侧躺着看谢长留:“没有蛋糕吗?”
“我那时并没有这些东西。”谢长留垂眸,替他拂开垂落在地的头发,“连糖都是稀罕物。”
他的眼底多了一丝波动,赫佩斯在其中看出了怀念。
谢长留现在在想些什么?他好奇地打量黑发雄虫的表情。
谢长留克制地收回手,声音并无起伏:“天灾民祸,粮食都留存不下,饭吃不饱是常事。”
“有一口吃的,便是幸事。”
赫佩斯完全不能想象谢长留过往的生活。星际内也有大灾难,但食物资源是不会短缺的,再差也有营养液储备,不会出现饥荒。
“饥荒……”他有些难以置信。
谢长留不再看他,视线望向远处层峦,虚化并无焦点。
他六岁那年人间大旱,大地干裂,江河断流,到处都是饿殍,走几步路便能看见如柴般的尸骨。
民怨四起,朝廷又无所作为,各地都有揭竿而起的起义军,山匪遍野,乱世灾祸里,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吃观音土,啃树皮,都是常事。
他也是那一年被父母所抛弃,幺弟将死,把他一个不讨喜的男孩卖了,还能换点吃的。
谢长留轻声叹了口气,大抵是时间太晚,他竟也回忆起旧事了。
“已经习惯了。”他对赫佩斯低声说,“又怎会计较吃什么。”
话音一落,他便听到了一道吸气声。
谢长留转过头,看见眼眶通红的赫佩斯。
他有些无奈道:“哭什么。”
赫佩斯抹掉眼泪,鼻子抽抽:“没哭,风太大了糊眼。”
谢长留没戳穿他简陋的借口,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赫佩斯本身就不是个泪点高的家伙,在一帮暴力粗犷的军雌中间总显得格格不入。
只不过很擅长伪装,对外表现永远是个混世魔王、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
因此到现在也没有多少虫知道这个刺头将领实际上是个爱哭鬼。
谢长留说话惯来平铺直叙,再有趣的故事在他嘴里,也会变得无趣平淡,味同嚼蜡。
但心境不同,听到的东西便不一样。赫佩斯仿佛能从那干涩简洁的叙述中,看见骨瘦如柴的谢长留在荒野里踽踽独行,连套话的念头都消失了,只顾着心疼。
那段记忆对谢长留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他又是个情绪迟钝的人,随口提起时,心中并无多少感觉。
反倒惹得赫佩斯情绪大起大落,只好笨拙地安慰年轻的道侣:“都过去了。”
如今他也能用这句话安慰他者了。
赫佩斯深吸一口气,用力眨眨眼,试图把眼底酸涩的感觉挤出去。
他这会儿心软,心里被要投喂谢长留的念头填满,猛地坐起身,对谢长留道:“雄主,走,我们下山。我带你去吃夜宵。”
蛋糕的尺寸并不大,他们两个分着就吃完了。谢长留看着豪气万千的赫佩斯,冷静拒绝:“不必如此。”
“要的。”赫佩斯正色道,“就当是补偿幼年的谢长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