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握住陆有忠的手臂,魏贤怒气冲冲就要出门去。
所谓好好书写,陆有忠自然是听懂了,要着重写楚质子嚣张、狂妄,也务必要强调二人临危而刚正不屈,断不能有不该出现的字句。
两人一脚刚跨出卧室门槛,这边赵谨之却忽然开口:“慢行!大人慢行!”
魏贤皱眉疑惑转头,陆有忠正又要开口讥讽,就听赵谨之继续说道:“外头如今出去不得!大事不好啊!”
“什么不好了?”魏贤不解问。
赵谨之道:“如今县衙外都被那些陇山当地人围得水泄不通,我过来时回头见到已经有人往这边过来了,恐怕此时这座府邸也被围死了。”
魏贤瞪大了眼,陆有忠见状震惊问道:“这些刁民居然这样为楚质子出头?难道不怕都中得知后皇威震怒,陇山因此遭殃吗?”
赵谨之却双手一齐用力摆着,否认道:“并非说是给楚质子出头,而是要举报县衙内新上任的官吏。”
“从县丞、县尉,再到司农、司医等一干人,包括下面的小吏,告状的状纸足足有近百张,内容各不相同,而且我还听说,似乎今早城门刚开之时,就有好几人已经快马出了城,说是要去都城告御状呢!”
“据说连荆条都准备好了,是背在身上走的!”
所谓荆条,说的是东梁这边约定俗成的一条不成文的法令。因地方官是父母官,百姓告官如同状告父母,因此必须先生受荆条二十鞭,才能陈情。
如果说魏贤听到前面那些近百张状纸时,脸色还只能说时十分难看。那当他听到后面告御状时,则是大惊失色。
脚下一个踉跄,他声音大变斥道:“城门守卫为何不拦着?!”
赵谨之垂头嗫嚅两声,看到魏贤越发瞪大的眼睛,只得答道:“那些守卫,也多是陇山本地之人。”意思是,这些守卫与围堵县衙和县令府邸的那些人,多半是同气连枝。
魏贤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了过去,在这东梁国,告御状可并非小事,那些都中贵人为了名声断不会保他。
不知过了多久,魏贤猛然甩开了陆有忠的手,两步上前,抓住赵谨之双臂,恨声道:“谨之!我悔不该不听你的啊!”
...
另一边,陇山上,石庐前。
石庐前正好能将山下城中县衙前的风吹草动,全都收入眼中。
只见那边人头攒动,若非门头威严,俨然成了一处菜市。阮笳坐在石棋盘前,正自己与自己左右互弈,一旁桌角一本书摊开,原来是一本残局谱。
弈过一阵,成功将残局解开。阮笳便转身回庐中,执笔书写一封书信,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才封装好提上收信人地址姓名,然后放入庐前一个小笼中,之后自会有人取走寄出。
再之后,阮笳又用膳、读书、翻阅桌上信件。
整一天,山下县衙前的热闹一直未止歇,而阮笳始终恍若未见,半点不见在等谁,也不曾抬头观察一下山下情形。
至于魏贤三人,为了劝走那些百姓,使得县衙不至于威严扫地,闹得是灰头土脸,拉扯间三人的发丝衣衫免不了凌乱,最后的“尊容”竟并不比昨晚好上太多。
到得晚间县衙闭门之时,那些陇山百姓终于一散而空。而魏贤三人再也不敢倨傲拖延,当即收拾一番,出城就直奔城外陇山而去。
“那三人已到了。”赵安进来报讯时,正是阮笳预备休息之时。
抬手吹灭灯盏,黑暗中扶着一旁木柱,手臂着力身体顺利卧下,阮笳用被褥将周身一裹,悠然道:“知道了。”
赵安:“......”
沉默半晌,他倒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回自己住处,出门时没忘了将屋门仔细带上。
魏贤三人就这样等了一夜,不管是赵安的剑锋,还是状纸和荆条,都让他们不敢离开半步。
昼夜轮转,第二日阮笳仍未见他们,中间陆有忠试图高声叫嚷,却头一回被魏贤阻拦了。如果此时魏贤还不懂得形势的话,也枉他走到如今位置。
到再一次月轮升起,望天天边一只鸟儿从月中穿过,远处禽畜场鸣声尖锐。
魏贤忽然开口叹道:“九殿下如此行事作风,若是有归国得势之日,东梁恐怕危矣。”
摇了摇头,知道阮笳必不会见他,魏贤只得招呼陆有忠等人转身预备下山。心中满不在乎地暗道,不过即便如此,那又与他有何关系?他只是一个小小臣子,东梁亡与不亡和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