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瑭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人欺负我。不过……”
“外祖母走了,哥哥被关起来了,可我没有哭。”他眼里浮现出迷茫,“李嬷嬷说我长大了,可以被依靠了,可是……”
他知道脆弱的情绪没有用,于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感情,将所有精力都投入行动里。
他没有为老夫人哭丧,还在停灵之日赴宴,替薛成璧在外奔走。
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没有错,但只要稍微闲下来一会儿,就会被情绪捕获,对这样麻木的自己感到恐惧。
褪去柔软胎衣、变得坚硬冰冷的他,还是他自己吗?
周瑭微微敛眸。
“…可是,长大的感觉,好疼啊。”
他感到薛成璧的手抚在自己脑后,那么有力,那么可靠,像什么呢
“太疼的话,”薛成璧说,“在我这里,你可以不需要长大。”
周瑭一怔。
眼圈慢慢泛红,无声无息地,一颗泪珠从干涩的眼眶里滚落。
是啊,像壳。
薛成璧像他的壳,在这里他不用担心受到任何伤害,他可以不用坚强,不用冷硬,可以委屈、伤悲,可以肆无忌惮地暴露出自己的柔软。
反正薛成璧会包容他的。
反正薛成璧会保护他的。
决堤一般,汹涌的情绪几乎要把周瑭淹没,他不再压抑,诉说着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心事,有时抽噎太过,连话音都听不清。
而薛成璧只是耐心地倾听着,不断用手掌抹去他的眼泪。
到最后,周瑭抛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哥哥,我其实、其实是个小郎”
“嘘。”薛成璧食指点住他的唇。
周围有别人吗?
一阵凉意蹿过脊柱,周瑭找回了理智,擦掉眼泪,视线在四下搜寻。
人没看到,却看到了薛成璧想藏起来的伤口。
“是我母亲做的?”
薛成璧想否认,并想侧过身挡住。
周瑭蹙眉:“伤口太新了,一定是她。别躲,我帮你包扎一下。”
说着就要扯自己的衣服。
薛成璧按下他的手,将薛留下的衣袖和臂甲递给他。
周瑭抖开衣料,在上面看到一只藏青色的三眼吊睛虎纹样。那臂甲他在薛身上见过,也雕刻着一只三眼吊睛虎。
他对此非常熟悉:“武安侯的族徽?”
薛成璧颔首:“将军这是在护着我。有此盔甲,待我到了边疆,无论是谁都会将我视作武安侯的人。”
“……嗯。”周瑭闷闷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