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城到晏都,快马加鞭一来一回耗费了不少时日,这数字还是前些时日的,今日算算估计还要再添上不少。
“疟疾?”陆知杭听到这个病名,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在采用了自己的办法后,情况仍然持续恶劣下去。
对于晏国现在的医疗条件而言,得了疟疾就与阎王下了帖一般,死不死哪里由得了你,不论汝国、晏国境内,都是凶名赫赫的大疫。
不止陆知杭听到这个大名后神情凝重,就连底下不擅医书的朝臣们都是心下一颤,深怕阴城连带到了临城,又忧心迟迟受困于疟疾,阻碍边关的战事。
在‘疟疾’二字出现在朝堂上后,耳边的讨论声就没停下来过,陆知杭屏息思索了一会,手持玉芴就要主动前往阴城,揽下这个旁人避之不及的活。
“陛下,臣有事启奏。”张景焕瞥了眼周身焦头烂额的官员,正色道。
陆知杭向前迈去的步子一顿,微微低下头打量着为首的张景焕,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就安心看张景焕能说出些什么见解来。
“何事。”皇帝揉了揉涨疼的额角,恨不得把云祈传召回来,赶紧退位让贤,要不是舍不得坐了大半辈子的龙椅,他哪里会去顾这些糟心事,连带着原本就不好的龙体每况愈下。
张景焕猝不及防的开口让人一愣,朝臣的反应与陆知杭大差不差,皆是往张景焕那处望去,等着对方开口说出什么高见。
这高见自然是高见,能解阴城之危,但张景焕先说出口的却不是什么好话,就连陆知杭自个都没想到好端端的会扯上自己。
“臣要参陆中书,在张家村时见色起意,曾欺辱良家妇女,品行不端,德不配位。”
第174章
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为了阴城之危殚精竭虑, 盼着张景焕主动上谏,能说出点解决难题的高见,谁能想到万众瞩目之下, 他还不忘参陆知杭一本,怎能不让先前心里存着希望的百官大失所望。
不论是左相党, 还是与其不对付的党羽, 此时脸上的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气馁,看向张景焕的目光隐隐透着不满, 在国家大事里只顾个人私怨, 气量未免太小了些。
而被当众点了名的陆知杭心下顿觉得古怪, 明净如水的眼睛觑探老神在在的张景焕, 顷刻间思绪百转。
扪心自问,他从未有过见色起意,非礼过良家妇女的念头, 更遑论轻薄未遂。
唯一能扯上点关系的,不就是刚穿越来的时候剧情作祟, 但那会的危机早已被陆知杭巧妙化解,除非张景焕买通了张家村所有人做伪证。
皇帝双眼灼灼地看着气氛略显诡异的朝堂,心下也觉得张景焕做法不妥, 连忙出声主持大局,准备把这事先带过,便沉声:“倘若爱卿弹劾的事情属实, 朕必然不会偏袒, 可眼下晏国危在旦夕,还请张爱卿等到阴城的危机解决后再上奏。”
“臣自然忧心阴城大疫, 理论上旁的一切事务都该为阴城和战事让步, 臣初时也是这般想的, 可这一查就查出来了苗头,或可解阴城之危。”张景焕双手一拱,大义凛然道。
他浸淫官场多年,从一介寒门子弟爬到现在的地位,怎会不明白眼下的情况弹劾陆知杭容易引起皇帝的不满。
何况还是这样一件对陆知杭而言,顶多被降职,不足以致命的小事,对方可还有郡王的爵位在身,任凭他半年来怎么小打小闹,陆知杭正值圣宠,皇帝轻易不会取他的性命。
张楚裳早在一个月前,边关战事爆发的消息传到京城来时,就偷偷瞒着丞相府里的人参了军,效仿几十年前那位名动晏国的女将军,想凭借军功杀出一条血路来。
张景焕不知张楚裳的雄心壮志,也不知自己身处在小说世界中,天意总是冥冥之中让男、女主不期而遇,还以为是自己这半年来办事不力,让女儿觉得报仇无望,心灰意冷了,这才铤而走险。
既然寻常办法杀不了陆知杭,那就只能兵行险招,让他自己去一个必死无疑的地方了,眼下除了只进不出的阴城,还有那处是必死之地呢。
张景焕的谋算旁人不得而知,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那点不耐烦都化作了好奇,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等着对方作答。
“此话怎讲?”皇帝探寻的目光在陆知杭和张景焕二人间来回,询问道。
眼见皇帝被挑起了兴致,陆知杭的眉头微微蹙起,与站在前方的宋元洲匆匆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张丞相来势汹汹,狗嘴必然吐不出象牙来,却没想到张景焕这往下的话却是一番夸赞。
“臣自从知晓这桩丑事后,就调查了陆中书科举前的桩桩事迹,这才发现,原来当年南阳县洪涝后,被陛下特意嘉奖过的朱大人所行的法子,就是出自陆中书之手。”张景焕绘声绘色地说着,脸上的欣赏溢于言表,看得右相党满头雾水。
“左相大人这是转性了?”
“有古怪啊……”宋元洲眉心一跳,怎么都不信恨不得时刻迫害陆知杭的张景焕会性子一转,直接替对方邀功来了。
就连当事人陆知杭都没想到,当年随手为之的事情都能被张景焕挖出来,暂且不去想对方是怎么得知的,先是诬告自己非礼良家妇女,接着又把当年的往事扯出来说,怎么想都不可能单纯是为了替自己讨赏。
“这么说来,挽救南阳县百姓的功劳,还有陆爱卿一份?”皇帝颇感意外地瞧了好一会儿陆知杭,万万没想到对方除了日常公务办得好,在这等时政上也有些见解。
不只是皇帝心生诧异,满朝文武无不错愕地看着陆知杭,对方头脑聪慧无须多说,但当年南阳县时,陆知杭才几岁,就能随手给出洪涝后的有效措施,说出来有些骇然。
可以说,没有当年陆知杭写下的措施,南阳县的损失只会比后来预估的要再严重十倍,多少灾民流离失所,甚至疫病横行,这泼天的功劳可谓是难以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