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客眼睛瞪得老大。
一来,因为郑司业的字,就是师公最欣赏的那种“笔走游龙”的写法吧?
二来,是郑司业过目不忘的天赋,他丢开手令之后就没再看上一眼,重新写来的却一字不差!
赵司业站在他身后,笑眯眯道:“长见识了吧?当初,郑司业就是凭借此等本事入的太学,又在科考中名列前茅,被今上钦点为探花郎。”
楚溪客的眼睛又是一亮。
郑司业却是手上一顿,神色淡淡的:“陈年往事,提它做什么?”
说着,就把签好字的手令递出去,不期然对上楚溪客崇拜的目光。
楚溪客的崇拜是真心实意的,他没想到郑司业也是寒门出身,还凭借自己的学识进士及第,入了今上的眼。
怪不得他要为今上做事,想来有一份知遇之恩在里面吧!
这下,楚溪客彻底不怪他了,还很是自来熟地说:“我有一个朋友,记忆力也很好,可惜她已经有老师了,不然她见了郑司业您,一定会想拜您为师。”
“有姜博士那样的老师,还能看得上我吗?”显然,郑司业一下子就猜到楚溪客说的是云竹。
他自嘲一笑,转身离开了。
楚溪客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暗搓搓想着,如果他能弃暗投明,投入自家阿爹和师公的阵营就好了……
赵司业倚在廊柱上,吊儿郎当地说:“只需要郑司业一个人签字就成了?”
楚溪客连忙双手呈上手令,谄媚道:“还要麻烦睿智豁达又富有同情心的赵司业也签一下。”
赵司业噗嗤一笑,接过手令的同时,敲了下他脑门:“我都有点羡慕姜忘书了,从哪里捡了你这么个宝?”
“从小养到大的,亲儿子!”楚溪客头顶的小呆毛得意地翘起来。
赵司业笑笑,唰唰两笔签完,道:“事先声明,我当着梁尚书说的那些都是场面话,不会真给你们做监工,懂?”
楚溪客痛快点头:“懂的懂的,只要钱到位,我们自己可以搞定。就是吧,工匠入园啊,木材运送啊,要麻烦您签个通行令。”
赵司业吊起眉梢:“润笔费给多少?”
楚溪客财大气粗道:“廊桥美食一条街,司业您随便点!”
“那就每样来一份吧!”赵司业直接把腰间的金鱼袋扯下来,丢进他怀里,“仔细着,若丢了,打一顿屁股。”
楚溪客连忙接住,欢欢喜喜地执了执手:“多谢司业、不对,多谢师伯!”
他听姜纾说过,国子祭酒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子,既是学生又是侄子,只是中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这段关系需要避嫌,不能再放到明面上,因此姜纾就没有带他去拜见。
想来,就是这位赵司业了。
果然,赵司业听到“师伯”二字先是一愣,继而摇摇头,笑骂一句“小滑头”,眼睛里分明带着神采,想来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
害,长辈们之间的事,看起来也是相当复杂的。
楚溪客回到同伴们中间,把手令拿给大伙看。
黄瑜纳闷道:“楚兄,其实我也想不通,郑司业既已应了,为何还要多写这么一份手令惹他不快?”
楚溪客指着上面的条文,说:“你看,这里写明了‘新屋由黄丁班十名学子自主建造,建成之后只归黄丁班学子所有,任何人不得分割、强占’;还有这里,‘桃李林就此划分给黄丁班看管打理,未经黄丁班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这些条款不仅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利益,还能避免将来有人借此为难阿爹、师公以及两位司业。”
楚溪客很有信心,新教室建成后一定会招来某些红眼病觊觎,其中不乏比国子祭酒官职更高、比姜家鹿家家世更好的人,与其到时候掰扯不清,不如一开始就立下字据为证。
林淼道:“既然如此,手令光写下可不成,还得弄得人尽皆知才稳妥。”
楚溪客为难道:“我不是没想过,但这样一来薛典学排挤我们的事八成就会传出去,到时候万一引起寒门与世家之争,再连累到我阿爹和师公就不好了。”
林淼眨了下眼,说:“消息是我们自己传的,是夸是贬,还不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