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万仞气不打一处来,脸红脖子粗地道:“朝廷的粮,我们一粒都没吃到!”

“本督会命人细查。”燕熙盯住了他,“你所言若有一字为假,罪加一等。”

柴万仞又猛磕了几个响头,对天起誓道:“我柴万仞,若有一字为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燕熙冷肃地说,“也不该擅离军田,否则一旦有战事起,边境谁来防?”

“战事?”柴万仞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不知想起什么,挤出忿恨不甘又嘲弄的神情道,“我们是世代的军户,若是有战打,便是为着祖宗教训,也不敢背信弃义去当逃兵。可是,西境都多少年没有战事了!”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叫在场的人听得尽然愕然。

卫持风警告道:“你好好说话,莫要信口开河!”

梅筠在夜色先是一愣,而后不知联想到什么,露出若有所思地神情,向车里的燕熙投去目光。

梅筠的目光公私分明,燕熙没有回避。

燕熙读懂了梅筠隐约的某种肯定判断,转而对柴万仞说:“西境年年都予朝廷报战事、要粮饷,与你所说并不一致。”

柴万仞听着总督大人喜怒不明的话,无端生出浑身冷意,他咬了下舌头让自己镇定下来,道:“姜西军烂到根子里了,给朝廷呈报的与实际的天差地别,总督大人到了西境后下到军田各处瞧瞧就都知道了。”

燕熙沉着脸没说话。

总督大人一不说话,大家便都心中打鼓,大气都不敢喘。

子时已过,夜里更添了凉意,山道上树影婆娑,黑影簇簇,山风蹿谷而来,吹晃了车帘,把月光也搅碎了,照得燕熙浸在月光中一截雪白的下巴隐隐绰绰。

燕熙的声音比夜风更凉:“本督知道了。”

柴万仞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双腿在方才的紧张中,竟是麻了。

可柴万仞没来得及放松,听到燕熙接下来的话,不由又绷住了身体。

燕熙陡然厉了声:“无论如何,打家劫舍都是犯律之事。接下来锦衣卫的兄弟们会招呼你,你若是扛住了,再来与本督说话。”

柴万仞不明就里。

梅筠在旁提醒道:“还不谢总督大人。”

柴万仞这才恍然大悟,面露喜色道:“小的,小的素来身体好,能扛住的!谢总督大人给兄弟们机会!”

燕熙不冷不热地哼了声,没再多言。

柴万仞无端爬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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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大营。

在大帅府的议事厅里,宋月潇一袭正红军袍坐在案后,对面站了一圈的将领。

她扫视众将,目光落在宋北溟身上说:“这次踏雪军被围,关键在于娘子关失守,可知何故失守?”

宋北溟出列道:“长姐,我到娘子关”

宋月潇睨着宋北溟,虎着脸说:“军营里有什么长姐!叫大帅。”

“大帅!”宋北溟立即领会,爽快地道,“末将到娘子关时,西军的尸首都被堆到城楼下面了,瞧着只有几千人,守备甚是空虚,战力也极为堪忧,竟是被几千漠狄军全歼了。”

宋月潇面色一凛,手指点着桌面,沉吟道:“姜家一倒,西境武备竟然废驰到这等地步?”

“大帅,末将有些线索。”宋北溟思维敏捷,脑海里快速地翻找信息说,“姜西军之前为了要我们的租子,年年把红衣大炮借我们;我们从姜西军那边弄来的火铳也不用好,而姜西军为着那些火铳问朝廷要了不少银子。这些钱都去哪里了?”

宋星河的副将肖辰耽误到昨夜里才回到北原,他也出列,面色凝重地补充说:“末将也有些线索。此去西境,末将遇着一队流匪,又遇着几千游荡劫舍的漠狄,我们因着与他们交手才耽误了回程时间。西境能让匪患和敌寇如入无人之境,守备确实出了大问题。”

这些线索让在场的将士们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