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恤瞧见党阙,那叫一个亲切啊,立刻拉着他到一边,疯狂给他讲谢涵近来的身体状况,最后党阙还是两个字:静养。
说了不等于没说。“君侯要是能静养,六月也能飘雪。”接着又同对方讲起谢涵在塞外高热后失忆的事儿来。
这病症有趣,闻所未闻,党阙顿时来了兴趣,听完,一溜烟带人去楼下翻医书,“老朽前几天好像翻到过,在一本游记里。”
霍无恤比他翻得更起劲,“哪排?哪行?哪个方向?”
谢涵还在阁楼上,另一头有着新力量的加入,又是一番高谈阔论,有人口若悬河讲着今日的登洲三问,在听到向东来驱车远走时,有人惊异,有人嗤笑,有人羡慕,有人怅惘。而谢涵左顾右盼,最后问巢芳饶,“听闻姑布大师与钜子、神医一道云游,怎不见姑布大师?”
巢芳饶嘴上露出揶揄的笑,“姑布兄刚到云门时,听说齐国使臣是温留君也说怎么没见到你?”
“不会。”谢涵想也不想便答,答完就笑了,“钜子诈我。”
巢芳饶半点不心虚,欣然点头,“温留君如此了解姑布兄,看来果真有旧。”
“蒙姑布大师搭救过。”谢涵说完,旧问重提,“怎不见姑布大师?”
“甫一到云门,姑布兄就被经渠君请走了。”巢芳饶瞧一眼不远处高耸的楼台摘星楼,“经渠君怕摘星子妄言,故令姑布兄与摘星子两两分开观星,再两相验证。”
谢涵神色转淡,“那为何是使姑布大师入府,而不是请摘星子?莫非欺姑布大师无名?”请入府不就是变相的囚禁么?
巢芳饶声音压得越发低了,“摘星子私放‘帝星’流言,经渠君怀疑其有阴谋,故按兵不动、暗中观察。温留君也不必替姑布兄打抱不平,老朽能在此为你解释至此,都是姑布兄嘱托的,叫你千万不要和经渠君对着干,也别管‘帝星’的事。”
谢涵无起无伏“哦”了一声,也探出头瞧那座高耸的摘星楼,“钜子可曾见过摘星子?”
“他日日都在摘星楼上,不曾下来过,大概自己也知道惹了腥。谁都卯着劲儿想见他,提前得到一些‘帝星’的消息,南施最近也是心力交瘁,来玲珑洲的人比往常多出了十倍,她甚至都提高了登洲三问的难度。”巢芳饶叹一口气,“她近来清减不少。”
谢涵则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十余年都不曾听过摘星子的消息了,怎么突然现世?”
这个问题他问过楚子般,楚子般答对方带来党阙给南施看病,他倒要看看一直和党阙一道的巢芳饶又会如何回答。
“南施前阵子得了伤寒,他写了书信满天下地送,送到了党兄手中。”巢芳饶无奈道:“自己就先动身来看他的宝贝徒弟了,看就算了,还温习观星,师徒俩一起观星,就观出问题来了 ,被当时在洲上的其它学者听到,‘帝星’流言就传了出来。”
显然,他也对老友这大喇喇的操作有些无语,“帝星”啊,是能随便说的么,说他没阴谋还是看在多年相交的份上给。
这时,外道忽传来一阵喝彩,二人止了交谈,侧头看去,原来是南施在雪中舞剑。
雪花如飞絮,红梅开枝头,南施在阁楼外的台上舞单人剑,既不刚猛也不柔美,却十分执拗,数次直指天空,那个换了丰兰音的白氏子弟击缶而歌,“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①”
谢涵好奇过去,微皱眉,“还在下雪,先生病体初愈,怎么还冒雪舞剑。”
梨倾急的都快掉眼泪了,“还不是那个向东来,说走就走,搞得先生这半天都神思不属。”
“人生有限,未知无穷,怎么能不哀吾生之须臾呢?②”眉嫣叹息道:“先生唯有借剑寄托情思,排解这亘古的哀愁。”
待南施一舞毕,满堂喝彩,白氏男子立刻撑伞拿斗篷过去接人,轻声唤,“先生 。”
南施脸色苍白 ,唇色乌紫,神色却是等闲,只道:“我是你大堂嫂。”
那人脸色一僵,梨倾和眉嫣已经飞快过去接过他的活,“些许小事,贵客交给婢子们便好。”
赏雪商谈毕,是夜,谢涵等都歇在了玲珑洲的客房,霍无恤和他隔着一床被子,“君侯,冷吗?”
近来客人多,炭火不过,屋里没烧炭火,躺进被子里,就像钻进冰窖,谢涵裹紧被子,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有些。”
旁边立刻传来了的声音,然后是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躯体主人坦荡荡道:“君侯,你就把我当床被褥。”
谢涵耳边全是心跳,脑中忽然想到什么,“你手呢,会不会痒?”
耳边的声音迟疑又紧张,“好像有些,不会今年也要长冻疮罢。”
“这东西长过一年,就容易长第二年。”谢涵双手包紧对方的一只手,在掌心里搓,“听说这样能预防。”搓完又换另一只手搓。
等这你给我暖被窝,我给你搓手手告一段落后,二人并肩躺下,睡意渐浓,半梦半醒里,谢涵忽然猛地坐起,霍无恤瞬间回醒,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涵拧着眉,把白天和巢芳饶的交谈重复了一遍,“……千万不要和经渠君对着干,也别管‘帝星’的事。姑布大师是知道的,经渠君是我小舅,生而丧母,是母亲喜爱这个弟弟,天天带身边,遂得了外祖、舅舅的青眼,故而小舅待我,犹如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