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栖皇 来风至 2657 字 4个月前

李徵神色一冷。

论唇舌的厉害程度,还是萧陵更胜一筹,谢对此颇有体会。

前世在这位太师的庇佑下,谢没少亲眼得见他舌战群儒。都说他谢会些花言巧语,上能哄得谢青山喜笑颜开,下能训得奴才们哑口无言……事实上,名师出高徒。

在这一方面,先生二字可不是白叫的。

方才被压制在床上的那口气终于出了。谢悠然地拢起交领,下榻往主殿的茗炉处走去方才说了太多的话,有些渴了。至于突然闯入鹿鸣居的二人,恩怨由他们自己说去。

“谢星澜。”萧陵忽而向他投去冷冷一瞥,“你若不介意浑身上下生满暗疮便直说,我自当由哪来回哪去。”

由得萧陵这样一说,谢才恍觉后背的伤口刺痛感要比方才更重。修养了大半月的伤口,被李徵来这么一出,就算结了痂也得再次撕裂。

谢心中不免对李徵愈发不满。

他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间隙里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两人,心想世家之仇果真铭心刻骨。在皇室面前需维持颜面关系,以免被分化,私下里遇见就如山川崩裂、江河逆流。

气消了,伤口的隐痛感又密密麻麻地攀附上来,谢把茶杯搁下,就要往萧陵身边走去。

萧陵既精通医术,今日他便是来看望自己的,可不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好心。

可惜偏有人横插一手。

李徵离得近,在谢优哉游哉想走过去之时,伸手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末了仍觉不够,手像焊铁似的牢牢箍在谢的肩膀上,任由谢挣扎也自岿然不动。

一屋四人,只有青竹与萧陵身手了得,李徵与谢都是养在深宅里的,哪会什么拳脚功夫,不过菜鸡互啄罢了。只不过李徵在体态上有先天优势,有办法让谢挣脱不开。

“李应寒!”谢咬牙道,“不想掉脑袋就给我松开!“

“想要便拿去。”李徵说着,锐利的眼神却飘向一旁的萧陵,“我李徵身无长物,但一颗拳拳之心还是给得起的。不像某些人,嘴上说的是体恤话,心中想的是如何取你的性命。”

“真心?”萧陵偏过头,面露讥讽,“李家人可谓是汴梁城第一墙头草,风吹向哪边便倒向哪边,才有如今的地位。你爹李缙没告诉你这个家训?”

李徵反唇道:“你萧家又好得到哪去?兖州十三城在十多年前可还是我大周的地界,如今被划分至外族人的领土,萧家的功劳不可为不大。”

他回头将谢往怀里一拉,嗤笑道:“小殿下那时年纪小自然不知。皇家觉得此事丢脸,勒令再议此事者诛九族,朝中上下便对此讳莫如深。十年前萧家人镇守兖州十三城,却在北疆战局四起的关键时刻放贼人入城,当时大周兵力几乎全被调动直北疆,兖州十三城便如一只入了虎口的羊。”

“十三座城池,数十万人口,半月便被屠戮殆尽。我知人命不值钱,却又不知在你萧家人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值钱!”李徵一幅口诛笔伐的模样,脸上却不见得有什么愤慨。

他这样的人,说实话,也是能眼也不眨地杀人的。十万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又如何,在他嘴中,只不过是用来充作戳进萧陵心窝的一柄剑。

青竹听得心火一炸,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了,当即骂道:“你又不知世事全貌,缘何在这里胡说八道!”

“是,我不知全貌。那不如请萧先生说说,为何萧家人叛国背民,其独子萧陵却仍能活得好好的?”

青竹俨然被怒气支配了感官,当即啐了口粗话:“关你屁事!”

然而萧陵仍旧毫无反应,如刚来时一般,神色依旧是一块终年不化的冰。

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他动摇。

“大周物广人博,却让李家这种宵小之辈横行霸道。”萧陵缓缓道,“可惜啊。”

李徵浅浅含笑,示意萧陵继续。

“可惜我爹已经死了。不然,李家人就是他刀下的下一缕亡魂。”

萧陵向后靠在轮椅之上,唇角泄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不过只怕李家容不下你,我爹亦不屑杀你。我虽常年居宫中,但也还是听到了些关于李家的趣事的。”

“好像是元初三年?不记得了。”萧陵悠然道,“李府的二夫人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偷偷扔到城外的乱葬岗,结果被一个拾荒者发现。他认出这孩子是李府的人,以为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弄丢子孙,便带着他上门领赏。“

“乌龙一场,碍于颜面,二夫人又不得不将他接下,可又不愿将他接入府中,竟就这般将那孩子扔在李府的门外。也得是那孩子命大,奄奄一息也要等到李缙良心未泯,不然早就去见了判官吧。”

说罢,萧陵再不去管他人,只回首冷淡地看了青竹一眼。

无需萧陵亲口下令,青竹已然知悉了他的意思。他将手中的装满药物的匣子重重地磕在桌上,转身推着萧陵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