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六十有余,寻常人衣衫,瘦瘦小小,很不起眼。可是骨子中,一种内敛的霸气混合着无奈的消沉,究竟是怎样一种气质,当真词语难以形容。穿着破旧,行动泰然,弓腰驼背,双目浑浊,本就耆老的脸上刻满了超出年龄的沧桑。
“北朝的逃兵?”老翁试探性的问道。
夏威见着老翁并无恶意,便收了兵刃,恭而彬彬有礼的应答道:“回老伯,我与范兄并非逃兵,只是与部队失去联络,才无奈被南戚国的呼延拓围困于此地,不知老伯可否为我们兄弟俩指条明路,让我们重回天蒙城,我若顺利回城,必有重谢!”
荒山野岭一老翁,雪地冰天两遗人。对方来路不清,一向谨慎的范溯,心中倍感疑虑,低声劝夏威道:“夏贤弟,这老伯并非常人,敌我不明,切莫全盘托出啊……”
“范兄?夏弟?哦?”那老翁问道:“北朝的夏澈与范礼,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夏威轻叹气,缓缓道:“实不相瞒,晚辈……正是夏澈的儿子,而范将军……是我已故的外公……”
听闻此话,那老翁无奈的苦笑道:“已故的外公!哈哈哈!你当真就是那个师师拼死都要保护的孩子?”
夏威不禁讶然:“老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老翁不再多说,摇头暗叹:“我坠崖不死,自杀未遂,原来都是天意!冥冥之中,老天爷竟然安排今日让你与我相见!”
范溯听此一言,仿佛间心中好像有了想法,追问道:“敢问前辈贵姓?若您是范礼将军故人,还请前辈施以援手……”
“我?我是谁?我只不过是一个藏身密林的罪人!一个向命运低头的罪人……”老翁仰天苦笑,弓着的腰再也直不起来,眼眸中透露出无尽的无奈与悲哀:“我本想救天下于危难之中,岂知天下却不容我!如今我已被放逐在这荒野,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只言片语,对话一番,使得范溯越发的觉得这个老前辈不简单,恐怕也同庞蓉一样,是个因故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
苍穹旋旋,老翁自觉感情极近失控,马上压住情绪,镇静下来,接着说道:“你二人来头果真不小,南戚国竟然能派出这么多人封山追杀你们,其中,不乏还有内力如此凶猛的绝顶高手!”
老者所言不假,范溯凭借自身雄厚的内力,隐隐约约的可以察觉到,数百米开外,南戚国的追兵正在步步逼近,可是范溯却不能明晓,这些事情,山中老翁又是如何能知道的呢?
饿虎在后,不敢有闲。夏威抱拳请道:“还请老伯为我二人指一条明路,躲避追兵……”
“也罢,你们俩个随我来吧……”老者转身,施施独行。
范溯夏威年轻力壮,大步流星,跨上几步来到老者身旁。若是按老翁这么个如蜗牛般的蹒跚走法,恐怕用不了太久,三人就会被追兵围困。
“老伯,抓紧我胳膊!”范溯心急,手搂在老翁腰间,想用轻功捎带老者一程,手上发力一提,老者却纹丝未动!
老翁不慌不忙:“你这是要做什么?”
范溯虽心中惊疑,可仍旧恭敬解释道:“我……我们若是徒步行走,雪地之上势必会留下脚印,南朝士兵尾随脚步而来,我们更是躲无可躲。还请老伯您抱紧我,我们在树上穿梭行走。”
“树上行走?不就是轻功吗?青年,抓紧我胳膊!”老者微微一笑,一手抓住范溯,一手携着夏威,脚下蓄力一发,陡然如烟火冲跃,腾然如大雁升空!只见那老者四肢黑雾缭绕,宛如一滴墨汁在水中扩散一般,绵柔又不可断绝,所过之处,只留下渺渺墨痕,袅袅独舞,随风消逝。老者提携两人,轻功大展,踏云御风,树梢飞跃,好似水墨画一般写意,浸满墨水的毛笔在洁白无瑕的宣纸上,一压一按一扭一扫一抬,豁然一笔,酣畅淋漓!恰在那纵情写意的挥毫泼墨间,三人便到了几里地外的一间森林树屋之中。
“排云剑”公孙让一死,世间恐怕再无人可以超越这位深山老者霸绝天下的轻功了!
夏威不解:“老前辈……这……树屋这般明显,我二人又如何躲避南朝追兵?”
“有我在,你们用得着东躲西藏吗?”老者笑着,颇有几分自负,他转而对心有所虑的范溯道:“刚刚那边说话不方便,这里正好。范少侠,我还有些话,想和这位叫夏威的,单独谈谈。”
夏威解释道:“我二人已经结义兄弟,出生入死,不会分开!”
老者笑而不语,只是望了一眼范溯,眼神中“请暂退避”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范溯通达,自是识趣,既然这位老前辈不是南戚国的人,自己便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了。想来这神秘老翁是友非敌,若是老翁欲加害他二人,刚刚不管他们便是了,何必又要运轻功就他二人脱身呢?范溯诺然出了树屋,守在树下以防不测。
老者再度笑道:“我知道范少侠你内功超绝,刚一接手,我便测出你小小年纪,身上却蕴藏着七层伏虎金刚功,真乃武林旷世之奇才也!可你有所不知,待会我与夏威所谈
之话非常机密,凭你的内功如此之高,我生怕你会在不经意间,听到些不该听的……”
范溯不知这老者这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不过他看到夏威点头应允,他也只好听命,一跃飞出百米,双手抱剑,观察动静。想来百米对范溯来讲,也不过是眨眼距离,若是突发变故,依然可以及时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