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宣狗!滚出去!”南朝民众的抗议声一浪高过一浪,时不时还有人抽冷子向马队丢掷石块。眼见情形混乱不堪,队伍后端的五十南戚国兵卒侍卫小跑上前,左右两路,隔离开人群,维持秩序。而那三十六骑士,脸上被砸的青一块紫一块,可却全都如石像般腰杆笔挺、岿然不动,依旧毫无阻碍的向前进发。
民愤难平,众人声威如火苗窜长,不得已之下,步兵亮出明晃晃的军刀,暴动的人群才得以逐渐平息。随着夏决一队人马的离去,围观的人也逐渐减少。
范溯不禁觉得奇怪,这北宣国的使臣明明就是来讲和的,为什么南戚国的人会不欢迎呢?难道和平不是南方民众的意愿吗?
“议什么和啊,打起仗来,我们家的生意才好做啊!”一位青年公子打扮的人对身边的两个随从抱怨道:“我爹爹刚使了大笔的银子,和董国师签了三年的军购合同,这要是不打仗,我们可要赔死了……”
“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想发战争的横财,唉……”旁侧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叹道:“换位思考,若国战殉者皆是你的至亲,汝亦何所思?汝亦何所怨?”这名男子由内而外,都是文绉绉的,穿着打扮很是简朴,一副十足的落魄书生模样。
那名公子显然有些不开心,冷冷的回道:“哼,我看你弄的些斯文,就尊你一声‘先生’,可你说的话,当真不中听!我想发财有什么不对吗?你看看你的衣食住行,哪个离得开这个‘钱’字?要我说,这人生好比一场游戏,这游戏的规则是谁定的?是你还是我?哈哈哈,国家如水,钱如纸杯,空手肯定抓不起来水,但是有了纸杯,你想让水是什么形状,就能随手捏成什么形状!”
“一派胡言!”中年人显然已经有些激动了,头发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不信是吗?假如这游戏的规则,真的是为你们定的,那为什么有些东西即便明显供大于需,却依然不会降价?哈哈哈!”公子哥朗声大笑,众人皆沉默不语。
中年人想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固执的说道:“假如真像你所说,那我们的国家不就完了,这朗朗乾坤,怎么能像现在这般繁荣昌盛!”
公子哥只是浅浅的问了一句:“既然这般繁荣,那你有钱吗?”公子哥并没有期待中年人的回答,他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你懂个屁!读了这么多年书,又有个什么用,三十郎当岁了,连个老婆都没讨到,倒也是了,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这个一没房子二没地的穷酸秀才?你瞧瞧人家钱公子,子承父业,那可真是年轻有为、宏图大展、鹰击长空呢!”口齿伶俐,在一旁恭维钱公子的,正是一个小鼻子小眼的矮子,样貌鄙陋,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这矮子嘴皮子抹油,连珠炮一般,说起来没完没了:“钱公子不仅青年才俊,更是一顶一的乐善好施,上次南边发地震,我们钱公子自己一个人捐了一百两白银呐!我们老百姓都甘愿为他卖命!你瞧瞧你一个穷秀才,啧啧,整天满口的仁义道德,又有何用?我问问你,你到底捐了多少啊?你要是君子,我们钱大公子简直就是大大的圣人啊,你天天拜的那个孔夫子也捐不出这么多钱吧!嘿嘿,我说的对不对啊钱公子?”
丁天羽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心中暗想:这矮子拍起马屁来还真是顺溜,想他平时一定不少说这样的话,看那钱公子穿着阔绰,身上带的玉坠都能值一百两银子了,想必捐出的钱,也不过就是他的零花而已。
秀才被矮子顶的哑口无言,像是被冷言冷语点了穴道一般,呆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钱公子也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并没多说话,示意手下随从打赏了矮子几颗碎银子,转身离开拥攘的人群。矮子感恩戴德,对着钱公子的身影连忙叩谢,众人看了不齿,纷纷散去秀才依旧愣在原地,眼中擎着泪,他肯定是被矮子的三言两语说到了痛处,心中很不是滋味。这矮子也当真不留口德,那孔夫子乃是书生儒士顶礼膜拜的圣人,却被他这样一个丑陋的地痞无赖信口作践,难免会割伤普天下文人雅士那颗孱弱的心。
等到钱公子走后,矮子好像依然没有过够嘴瘾,又接着喋喋不休道:“哎呀哎呀,想来你一个穷书生,也够辛苦的,老大不小了,也不干点正事,天天窝在家,好像真的能出书一样,即便你出了书,没有钱,又有谁给你出版发表呢?你写的再好,没人看,也不过就是些废纸而已。这年头,都是什么挣钱干什么,凭兴趣爱好,你根本就活不下去!你以为我愿意溜须拍马吗?还不是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我闺女还卧病在床呢,我全靠着为钱公子歌功颂德,挣点钱治病……谁知道你这个冥顽不灵的怪人脑子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快醒醒吧,再不努力挣钱,时间就全都耽误啦!唉,话说回来,今天若是没有你,我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喏,这个给你……”并非是惺惺作态,那矮子当真从手中选出一块较小的碎银子递给穷秀才!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秀才将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手上,一掌把矮子递过来的银子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