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朔停下回房的脚步, 饶是再温柔耐心的人,此时也不免生出恼意。
“尹隋,”他转过身, 直直看着魔修, 漂亮的眸子里难得显出几分怒气, “你瞒我在先,囚我在后,如今倒来问我,是为何不高兴?”
尹隋抿紧薄唇,下意识垂下眼睫,过了片刻才道:“本尊重生后,若是毫不掩饰身份,怕是三日之内便魂飞魄散。”
姜朔顿了顿,发现魔修似是……在与他解释。
“本尊进九华,起初是为了报仇。”尹隋嗓音低低:“东衍对本尊有杀身之仇,本尊也确曾是想寻机会杀了他。”
后来如何这个复仇的念头愈变愈淡,他又是如何陷入宁静而温柔的日子里忘却本来目的……
尹隋随手把蹬腿的雪兔丢回桃花树下,不说话了。
姜朔静静站着,过了片刻,问:“九华无端暴毙的数名弟子、锁妖塔的禁制松动、玄极门的秘境试炼,与你有无关系?”
尹隋沉默许久,方才出声:“与本尊无关,但因本尊而起。”
姜朔的长睫很轻地颤了下,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尹隋心内逐渐焦躁起来,他明明已将人困在此处,却仍有患得患失之感。体内的魔气扰得他无法静下心思考,只凭本能驱使他用最粗暴的手段去解决——
“你若想出去,唯有两条路可选。”
尹隋嗓音像是凝了冰:“要么放弃收萧尘为徒,和东衍断绝关系。要么与本尊结为道侣。”
姜朔怔了下,目光茫然,似乎是没听懂。
“本尊——”尹隋伸手折下一根桃花枝,漫不经心般盯着它看,一边冷淡道:
“……觊觎你多时,不介意你曾有其他道侣,你日后与本尊双修,修为也会大有增益。”
他又想起什么,微拧眉心,加重语气道:“本尊没有过其他道侣,也未与他人双修过。”
姜朔:“……”
*
尹隋离开后许久,姜朔仍在沉思。
是什么时候……
姜朔想起曾经的小徒弟,除了黏人一些、喜怒无常一些、爱哭一些……应该也没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而自己除了按部就班地教习课业,闲暇时偶尔带着少年出门游历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做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夜半时分,姜朔在榻上辗转反侧,闭上眼要么是俊俏的少年面容,要么就是魔修冷而猩红的眼眸,心内纷扰杂乱,竟是半点困意也没有。
熬了半宿,姜朔索性起身披衣,喝了几口凉茶,推门出去小院里吹风。
不料他才踏出门槛半步,就被院中盘腿而坐的身影惊得一怔。
尹隋垂眸坐在桃花树下,正百无聊赖地拿一根细细的桃花枝拨弄雪兔的长耳。那雪兔被法术定身在原地,徒劳甩动耳朵和尾巴以示愤怒,听见姜朔出来的动静,一双红眼睛立即求助般看向他。
尹隋手里的桃花枝顿住,显然没想到姜朔会出来。
但随即他把花枝一扔,语气散漫道:“此地阴凉空旷,适合静心修炼。”
姜朔走近几步,问:“你每天晚上都坐在这里发呆?”
“怎么可能。”尹隋下意识反驳,眉头紧锁,嗓音沉沉:“本尊岂是那等无聊透顶之人。”
他掌心下的雪兔疯狂蹬着四肢,把细碎的泥土踢到尹隋腿上。
“白日的事,你考虑得如何。”尹隋转移了话题,把禁锢雪兔的禁制解开,把那小东西放走,一边故作心不在焉道:“本尊不是有耐心的人。”
魔修脸上表现出来一点之前还是少年时常见的不耐和赌气:“若你迟疑不决,本尊自己做决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