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明疑心陈清野可能等不到深渊沸腾,先一步要把刻薄精毒死了。
两日后的深夜,忽然传来一阵响彻天地的哨声,一只鸽子摇摇晃晃地飞了回来,从半空中跌落,抽搐了几下,只剩半个翅膀,而另一边的翅膀竟然是被人活生生撕扯下来的,鲜血已经将它的羽毛染的红透了。
一个长老将鸽子捞起来,还没来得及探查情况,就看到腐烂的伤口已经滴下脓水,只抽了下腿,彻底僵硬了。它不是普通的鸽子,而是灵兽,一般而言,即使受了伤,缺了翅膀,养一养也该好了,不至于丧命。而深渊的可怕之处便在于此。受伤之后,饿鬼在伤口处留下的涎液如附骨之蛆,难以消除,只能用灵力压制,慢慢调养。灵力一旦不足,就会被这股恶念吞没。这也是饿鬼不会法术,只凭刀枪不入的身体和诡谲的身法却如此难以处理的缘由之一。
谢长明抽出刀,他听后面有人低声道:“饿鬼来了。”
众人知道不能再等,也无法再等下去。
刀剑既出。
向前行不到十里路,却已经看到了饿鬼黑压压的影子向外呈扩张之势。
饿鬼与一般的邪物大不相同,长相奇特,与人有四五分相似,身量极高,一丈有余。只是浑身漆黑,骨瘦如柴,背脊佝偻,手脚奇长,皆长着尖锐的指甲,可以割开一切血肉。它们似乎也是有脸的,干瘪的脸上缀着两个翡翠色的绿色眼珠,往下点了两个针尖大小的鼻孔,大约不能出气,嘴也是如此。可一旦看到新鲜的血肉,饿鬼便会立刻张大嘴,脸颊上完全被撕裂开来,直至耳廓,从喉咙深处冒出浇不灭的业火,淬亮了满嘴的尖齿,不停地往下滴着黑色的涎液。
它们奔跑的速度极快,半刻钟便足以席卷一个城镇,吃得不剩一个活物。而此时脚下焦黄的土地里埋着是从前死去的那些人残余的衣服、首饰。
是的,它们喉咙深处的火焰连人的骨头都能在瞬间融化,却会吐出所有并非血肉的物什。
千百年来,无数人都想知道,它们到底是群什么东西?
它们活着吗?
——没有呼吸。
它们是死了吗?
——却有本能。
它们是来做什么的?
——吞食生灵。
一个再学识渊博的人,究其一生,研究到白头也无法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无论是什么,都要在此时此刻斩尽。
谢长明的身法极快,冲在最前面,速度快到掠过无数饿鬼,那些绿眼睛上却来不及留下他的残影。
他没有抽刀。
那些饿鬼嗅到血肉的气息,忍不住回头想要捉活物。
越来越多的饿鬼回头,在中心形成一个混乱的圆圈,却将谢长明围在里面,深陷其中。
谢长明依旧没有抽刀,未减慢一丝一毫的速度。
有人想出声拦住他,趁灵力未竭时出来,不要看轻这些看起来毫无灵力的饿鬼,小心葬身鬼腹。
却见谢长明于千钧一发间骤然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是隐藏在众鬼之中,身形矮小,大腹便便,有着一双血红色眼睛的鬼母。
与一般饿鬼相比,鬼母口中并未烈焰,却力大无穷。它不食血肉,却会吞食吃了血肉的饿鬼,再剖开肚子,诞下鬼子。
吃一鬼,诞九子,以致饿鬼无穷无尽。
谢长明拔刀,刀锋出鞘的一瞬连风声都能割裂。
鬼母还未反应过来,刚刚仰头,就被一把薄刃从头颅中间劈砍下来。
谢长明似乎毫不费力,就像方才只是划开一块软绸,而不是刀枪不入,皮肉比法宝还要坚硬的饿鬼道身体,还尚有余力,在半空中顿了一瞬,甩了甩刀尖的血珠,又顺势割下一只跃起的饿鬼的头颅。
这次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只有鬼母是有血的。
那人有些许的怔愣。他竟不知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着实是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