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寻声而去,眼力见儿好的连忙开始做礼:“李六少爷。”
“诸位客气,快里面请吧,外头风口上冷。”
李昀见着站在人群旁的方俞,连忙挥了挥手:“方兄!这般早就到了,还怕你不来呢,快快,往里走,咱们一道接着上回的酒喝,今朝现烹热酒!”
方俞惊了一瞬,随机又笑叹了一声,这朝他才晓得李昀竟是学政府的少爷,虽知当今云城的学政姓李,但是他也没有把李昀往这头上想,毕竟城里姓李的人多了去了。
他拱手做了个虚礼:“竟不知李兄竟是学政府少爷,失敬失敬。”
李昀摆了摆手:“知我是学政府者皆奉承以求相交,偏方兄不知,我与方兄才得以相交甚欢,说明我们秉性相投,并不是因身份外物而刻意奉承为之,这才是难能可贵之处。”
“李兄所言极是。”
不远处的梁闵胥并不知两人是何关联,但李昀见着方俞热情的模样却是有目共睹的,两人又有说有笑的一道往庄子里头去,他的脸前却是一阵青一阵白。
学政府的六公子李昀是何等人物,那是李家小子,出身京城,虽功名并不多高不过是个秀才,但李小少爷却是学政最为疼爱的一个儿子,从京城下放到云城来,也独只带了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
李昀今下就读于瀚德书院,素日喜好结交诗友,又不看人门第出身,多少人等着结交,他几次想去结交都没能成,没想到方俞倒是和李昀颇为熟识。
这朝可被诸人大大的看了一场笑话,一时间觉着周围人小声说话皆是在议论他,他垂着头,灰溜溜的往庄子里去,再是不敢冒头发话了。
方俞这头随着李昀进去,倒是颇沾了他的光,不用他上前同云城的举子名士套近乎,这些人倒是自己先上来同李昀说了一二。他在一旁听着,自然也顺势辨认了秦举人、顾举子,季名士、萧名士等等一系人,虽说未曾结交,却也混了个脸熟。
一番招呼寒暄后,李昀又与他引荐了其父李学政。
方俞恭恭敬敬的自报了家门,学政大人贵人事忙,每年都举办院试,见过的学生不计其数,自是识不得什么方家秀才郎,不过见是儿子结交之人,倒是也给了一张慈善面容:“好好,往里头坐。”
垂了帘子的大室,里头相对置放了十来张桌子,上头又有些果子糕饼酒酿,正中还有一个大火盆,正在燃着小火煮着酒,大室内既暖和又飘着酒香。里头已经坐了些人,好几张都是方才打过照面的熟悉面孔,方俞便知这就是座上宾的位置了。
“方兄,你先自便,我招呼应酬一番回来。”
方俞拱了拱手,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落下,今日来者众多,他一个既无家学渊源,又无功名在身的小秀才,今日能跻身坐到这里头来,那也是在瀚德学院里一众书生中拔得头筹的了,与他同来的书生都在外头呢。他能在这里头不受冷就挺满意了,自然不会喧宾夺主的去坐在显眼的位置上。
盘腿在角落里吃了两口热茶,他闻见屡屡梅花幽香,于是又起身出去转了转,这头的庄子修缮的极好,亭台楼阁,假山梅竹,学政县太爷要举办什么个宴会一类的,时常会来这头,累年之间修建的越来越好,几乎成了读书人诗会游集的地方。
但此地并不是学政和县老爷手底下的产业,反而是商户所建经营,素日里有大户人家办事儿一类的可租用出去,再者便是夏日来这头游会避暑烧香人多时,做客栈接纳人入住一用,不过像此等地方,价格都颇高,就似后世景区的特色酒店一般。
方俞掏出了铅笔和小本子,一边转悠,一边看书生谈论,然后有模有样的……写了个灵玄洞山燕岭庄行游攻略……
“你这是什么笔?我竟从未见过。”
方俞听见有人上来搭话,回头还是个颇为年轻的书生,友善一笑:“这个叫铅笔,因着便于携带,揣着出门时拿出来写写画画。”
“可借我一观?”
方俞大方给了人,又教他如何写字,两人很快便说到了一块儿。
“虽书写不如毛笔灵便,也难成笔锋,但不得不说是真便捷。”
方俞点头:“若是见哪位名士所言颇能深思,那便当即录下,后也不忘,正所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男子闻声笑了起来:“妙思,实乃妙思。听君一席话,得获至理。”
方俞见书生也着实喜欢这笔,便道:“今日相聚于此,又与仁兄相谈甚欢,实属缘分,若是仁兄不介怀,这只笔便赠与仁兄,也当是全了这场缘分。”
“韫禄兄,迟迟不见你踪影,原来是在此与方兄畅谈。”
“诶,李兄识得这位郎君?”
李昀道:“如何不识得,方兄可是我请来的,你们再此议论何物,这般起劲,我远远的唤你们也不见得答应。”
有了李昀介绍,双方才算认识了,原来这书生是通判府上的少爷,虽是侧室小妾出身,但读书用功刻苦,比家中正室嫡子尚且还先考得了功名,且其生母又极得通判老爷的宠爱,季韫禄自然在家里很得脸面。
自然,这些家事都是方俞后头才晓得的,眼下只知季韫禄竟是通判府的少爷。他感慨一句,怪不得书院里的学生听说学政游会都削尖了脑袋要来,梁闵胥以为他来不了又张口闭口的讽刺,原来这游会上真真是卧虎藏龙啊,兴许随意一名不起眼的男子便是什么举子名士又或者是个官二代。
一番交谈,方俞又折了一枝铅笔,幸好今日出门带了三支,要是再有人要,那可真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