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跟在闻父身边的小厮连忙拉了拉老爷的衣袖,生怕那个红衣煞星躲在哪个角落还没走。
闻父也反应过来,强行压下恼意,和来时一样匆匆地带着人离开。
站在屋顶上的闻九:“我想把她的牌位拿回来。”
他没叫柳氏母亲,因为他也不清楚,对方用生命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心里究竟有没有恨。
他只是单纯地担心,经过刚刚那一闹,柳氏的牌位会被闻家迁怒。
谢玄当然不会拂了闻九的意,紧紧牵着少年指尖冰凉的手,他道:“还记得路吗?我陪你一起。”
闻家在青阳城的位置,闻九自然不会忘,当年他被谢玄抱起腾空,回头向下望时,早已把那景象牢牢地印在了脑中。
整整七年过去,除开屋舍气派了些,闻家并没有太大变化,和谢玄一样,闻九也给自己施了障眼法,来往下人再多,也没可能发现他。
这次他们走的仍是侧门,不知是不是有人特意嘱咐,闻九住过的后院还空着,落了厚厚一层灰,曾经看起来又高又沉的水桶,也变成了小小一个。
后院离厨房很近,弥漫着一股苦涩难闻的药味,负责打蒲扇的小婢女满面愁容,额角带着明晃晃的淤青。
膀大腰圆的厨娘则小声:“瑞少爷的伤又恶化了?”
“可不是么,大夫说膝盖的骨头都碎了,用什么药也不见好,”后怕地摸摸额头,小婢女眼眶一红,“亏得那瓷碗落在地上才碎,否则我就毁容了。”
厨娘:“那什么剑宗的仙人呢?他们也没辙?”
小婢女:“走啦,早走啦,听说领头的没打过九……那位,连剑都掉了。”
“老爷一直派人盯着外面的消息,一听说这事儿,就急匆匆上街寻那位,说要接儿子回家。”
“大太太气得要命,房里的花瓶碎了好几个,待会儿您派人送饭时,可别触了霉头。”
一身道行用来听墙角,闻九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挑眉看向谢玄,他面上终于有了点真切的笑意:“原来和尚也会下狠手。”
以他的修为,暂时还无法做到神识外放,闻九只看到闻瑞被迫给自己下了个跪,却没想到对方连骨头都跪碎了。
偏谢玄十分平静:“他伤过你。”
那些曾经沉积在闻九身上的疤痕淤青,他一刻都没有忘。
说话间,两人已绕过厨房,朝谢玄神识探得的方向走,以柳氏的身份,烟花柳巷买来的妾室,纵有牌位,也只能放在最偏僻,最不起眼的角落。
杂草丛生的偏院里,一群下人正忙忙碌碌端着水盆擦洗打扫,闻父说了谎:肯在家里给柳氏立个牌位已然是他的仁慈,至于有没有落灰、有没有供奉,妻妾儿女成群的他哪有空管那么多。
如果闻九再晚来一会,说不定还真信了对方假惺惺的深情。
隔空取物并非难事,闻九却仍旧亲自走到了牌位前,明明是祭拜的场地,他偏穿了一身绯红,也没有跪,显得十分大逆不道。
木牌上没写名字,唯有一个冷冰冰的“柳氏”,闻九伸手将它取下,转而递给谢玄:“你收着。”
这下谢玄是真有些惊讶。
没等他问,红衣少年便垂着眸解释:“我袖里乾坤学得差。”
“况且……跟在你身边,她下辈子大抵会过得更好。”
至少,别再遇上他这种儿子。
逝者已矣,十六年过去,这牌位上再无一丝柳氏的气息,可谢玄却没说破,而是郑重地收好了它:“会的。”
此处没有怨念残留,说明柳氏是命数如此,没有被谋害,死前也没有恨。
闻九修鬼道,自是最懂这些,心情多多少少轻松了些,他撞撞谢玄的肩膀:“走吧。”
回应他的是婢女小厮惊慌失措的吵嚷:“牌位呢?”
“刚刚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