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生性就不爱欠人人情,如今细想,从入京起不知欠了殿下多少东西,都快数不清了。”
谢恒缄默。
他其实并不觉得秦烨欠了自己什么。
从他到这里,一直试图谋划改变那场“宋左之乱”,秦烨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他一直帮着护着,其实归根结底出于一个他自以为算不得高尚的出发点。
他想将这人捂热了,谋取秦烨在军中的影响力,甚至淮王府的势力。
秦烨越觉得亏欠,越觉得他好,这局牌才能打得下去。
可此时瞧见这人一副歉疚的模样,谢恒竟觉得一颗心不自觉的抽紧起来。
秦烨又做错了什么呢?要被惠帝一颗刻薄猜疑的帝王心逼到这样的地步,还要感激于他别有目的施恩。
于是谢恒也仰头喝了一盏酒,突然道:“其实孤另有所图。”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全然坦诚是不能全然坦诚的,可不坦诚……说些什么呢?
难道跟秦烨明说自己早看出来宋迁别有异心齐朝要玩完,一早就打算好实在不行拉他造反?
正犹豫间,却听秦烨一声带着笑意的应答声在耳边轻响。
他说:“臣知道。”
第35章 身体康健,四海太平。……
谢恒犹豫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措词的话被秦烨噎在了嗓子眼里。
你知道?
你知道了什么?
太子无辜的眨了眨眼, 素来平静莫测的瞳孔中竟鲜有的带上一抹澄澈的意味。屋内烛火摇曳光影错落,映照着他眼角那一抹润泽,看得原本就思绪起伏的秦烨心下一热。
太子今日怎么看起来比往日还要矜贵俊美?
他不想盯着谢恒看太久,怕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过于灼热, 只能强硬的逼着自己去看太子衣裳上的纹样。
室内光线不明, 谢恒不曾瞧见, 秦烨的眸光暗了暗。
“臣别无所长, ”他说, “南疆路遥此去危险, 愿与殿下同往。”
“此后山高路远, 臣皆会护着殿下。”
清清淡淡的两句话, 音调不高,秦烨却说得很认真。
四目相对,看清楚秦烨眼底真挚的谢恒懵得厉害。
这是两句分量很重的话。
无论是谁去南疆, 所谓的危险只在于两个方面, 南周无孔不入的暗杀刺探, 以及南疆军中那些兵油子的态度。
南疆军可不是棠京城中承平日久没怎么动过刀剑的守备军。
实际上, 南疆路遥荒僻,南周又是屡屡寻衅动辄打仗,朝中每岁能给多少粮草军饷?
秦烨在南疆十年,用的都是以战养战的法子,养出来的是彪悍勇武的老兵和乖戾好战的将军,打起仗来是很勇猛, 杀起自己人来也不手软。
惠帝往南疆插进去多少文臣武将, 安分些的倒也罢了。可若真有靠着圣旨对军中指手画脚的……前一天嚣张跋扈,次日便“意外”伤亡的难道少了?
谢恒打定主意走这一遭,实际上根本没想过自己能虎躯一震散发王霸之气收服南疆军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