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一年到头害一两次风寒再正常不过了,谁像你呢?三年五载也不病一次。”娶了妻房的苏神医脾气似乎比以往好了许多,与韩墨初斗嘴的气势都减了三分。
苏神医诊过了脉, 提笔写了一张疏散风寒的药方。内监总管元宝领了方子,便打发几个脚程快的小太监随苏澈一同去去太医院抓药。
紫居明晃晃的夜灯之下,又剩下了这对差一点就差枪走火的君臣二人。
众人走后,顾修一把掀开了压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棉被,伸手拽住床边韩墨初的胳膊,两膀用力,继而将人卡在双臂环弯处。
只奈何风寒导致他鼻塞滞重, 浑身无力,动作幅度稍稍大些就觉得头晕目眩。
韩墨初十分轻松的就挣掉了顾修搭在他身上的手臂, 顺势推着人身体向床内靠了靠, 拉过被顾修掀起的棉被盖在了两个人身上, 微凉的手掌搭在了他滚烫的前额上轻声安抚道:“陛下伤风了,就别胡闹了。”
“朕凭什么不闹?若不是你一心一意冻着朕朕会伤风么?”顾修撑起手肘,将韩墨初才与他掖好的被子又扬起了一大半。
“被子是陛下与臣赌气自己不要的么?陛下不要被子,不就是觉得自己吵不过臣想靠着伤风来惹臣心疼的么?怎么自己伤风了还反过来怪臣不好呢?”
顾修虚弱的闭了闭眼,固执地转过身子将一大半后背直接露在了锦被外面。
“好好好,是臣不好,臣就不该同陛下赌气,更不该忍心冻着陛下,陛下伤风都是小狐狸的错。”韩墨初压着顾修的身体倾身向下,将人整个身子都圈在了厚实的棉被里慢慢的拍顺着人的脊背:“等陛下好了,陛下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你当真?”顾修回过头,毫不客气的将脸埋在了韩墨初的颈窝处。
“臣对陛下几时失言过?”韩墨初的手掌在人脊背上轻轻拍击:“陛下一会儿老老实实的吃了驱风散寒的药,明日好了,想怎样就怎样。”
“那朕要五次。”顾修闭着眼睛,极其敏感的察觉到了在脊背上拍击的手掌突然停顿,他立刻调转话锋:“两次......两次吧.....”
“嗯。”韩墨初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在他头顶响起:“陛下先别睡,吃了药再睡。”
汤药在顾修彻底睡着之前煎好了,尚宫吴氏亲自端过来的,一壶汤药,一只白瓷小碗,碗边还放着一小碟解苦的蜜饯樱桃。
“韩太傅服侍得了么?若是不成,还是让老身来喂陛下服药吧。前两日老身就盯着这群奴才添炭火了,谁知道这起儿懒贼,夜里也不知怎么值夜的,活像个死木疙瘩不抽不动的。这天寒地冻的不伤风才怪了!”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个夫与子都为国捐躯的老尚宫吴氏还是一如既往的把顾修当做她的亲儿子,顾修但凡是有一点点头疼脑热,她总会从头到尾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陛下这会儿头还疼么?可还是觉得鼻塞?这热度可退下去些了?”
“吴姑姑,陛下没什么大事,苏先生说只要吃两剂药发发汗,散散风寒就好了。”韩墨初时分贴心的替顾修捂上了耳朵:“您先回去歇息吧,我服侍陛下吃了药,就陪陛下安寝了。”
打发走了一脸担忧的老尚宫,韩墨初亲自提了药壶,将琥珀色的药汁倾倒入了白瓷小碗中,端着小碗的碗沿一勺一勺的喂到顾修嘴边。
驱风散寒汤,又苦又烫,顾修每吃一口便皱皱眉头,每一次皱眉都试图换来一句韩墨初的安慰。
“好了好了,一点风寒而已,陛下想让臣心疼多少才算完?”韩墨初喂了半碗汤药,将渐渐温凉的药碗递到了顾修手中:“药凉了,陛下自己喝。”
顾修端着药碗,仰过头一饮而尽。
一碗汤药下肚,顾修头上的热度退了不少,热度一退,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比方才足了许多。
“陛下真乖,比毓诚三岁时乖多了。”韩墨初弯眸温笑,拿起两颗樱桃蜜饯一颗放进顾修嘴里,一个放进自己嘴里,侧身靠在顾修身边,时不时给人扯扯被角。
“你又不曾吃苦药,吃什么蜜饯呢?”顾修朝人伸手:“再给朕一颗。”
韩墨初啪的一声,拍在了顾修手心上,顺势又端过一碗清水递到人手边道:“陛下这是得寸进尺,快些漱漱口早些安置,明日还有晨朝呢。”
温热的清水洗去了顾修口中的苦涩的药味儿,得寸进尺四个字他在心里暗暗的不敢苟同。
他顾修什么时候得寸进尺了?他得的寸在哪,哪里又有什么尺好进的?
该风寒的时候说什么也害不了风寒,不该风寒的时候风寒了,他白赌了这么多天的气,受了这么多天的冻,一点好处没有捞到不说,连多吃一颗蜜饯都被说成是得寸进尺。
顾修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寿活多少年,可无论他还能再活多少年,他都下定决心不再与韩墨初赌气了,毕竟不管错处在他还是在韩墨初,他都捞不到什么便宜。
***
隔过两日的晨朝上,由韩太傅提议的废除科举,建立学宫之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学宫建立的前十年,恩科与学宫两项并存,由学子们自行选择就是。这十年内,恩科入仕的举子进士一切待遇如旧,机会均等。如此一来,满朝文武皆无异议,天下学子也没了顾虑,礼部上下也有迹可循。
过了除夕,天子的明旨便下发到了各州府之上,由各地地方官做主,选定地点兴建新的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