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事到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记得兄弟两个字。”顾偃举着剑,猛然朝顾修的面前一指,藏在铁甲后的矛戈便齐刷刷的露了出来,顾修身边的韩墨初也用拇指缓缓的顶出了鞘:“六弟,你看见了么?这就是你说的兄弟。”

“四哥,我已吩咐撤去你入宫一路上所有的侍卫,拦住了所有预备入宫奔丧的宗亲臣子,你眼下未见血也未动刀兵,一切都还可转圜。”顾修抬手,那些锋利的铁器又都收回了盾甲之后:“你把剑放下,今后你仍会是亲王之尊。”

“亲王?由你封的亲王么?”顾偃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你非嫡非长,父皇在世时并无一言遗诏,你凭什么继承大统!”

顾修与顾攸的话,叫不醒一个已经执迷的人,两人对视一眼,顾修又看了看身边的韩墨初。

正在此两难之际,威戎将军孟绍带着那些本该被阻拦在外的各宗族亲贵,朝中文武,并一千二百名背负长弓的御林军由宫门进入,浩浩荡荡的将那一群手持刀兵的反叛围在了正中。

那群人手中高扬的武器都渐渐的低了下来,一点一点的退入包围而来的人流当中,只将顾偃一个人让了出来。

顾修疑惑的看了眼韩墨初,韩墨初也罕见的轻轻簇起了眉头。

吱呀一声,身后殿门大开。

晴昭公主搀扶着孟氏皇后由殿中款步行来。

孟氏皇后身着金翅祥云凤袍,外罩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八仙冠,手中捧着御诏玉玺。温柔如花月一般的女子,此刻竟是母仪天下的霸气。

“众卿听谕。”孟氏皇后低沉庄重的声音传至云台上下,高台之上,自顾修起皆撩袍而跪。

云台之下,孟绍将军携宗亲百官等皆跪候听谕,只剩下顾偃一个人持着剑愣愣的站着。

“古来国制,君后一体。先帝在世之时未立皇储,未免同室操戈,现由本宫行皇后之责,以中宫之身将战王顾修认于膝下。自今日起战王顾修既为正宫嫡出,依本朝祖制,继位称帝!”

孟雪芙端着玉玺,立于顾修身前。顾修眼神中的错愕转瞬即逝,朝孟氏皇后行跪叩大礼。

“儿臣,接旨谢恩。”

顾修从孟氏皇后手中接过玺印,双手捧在胸前,他知道他捧的并不只是一方玺印,而是大周的江山。

孟氏皇后双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无声的拍了拍顾修的肩膀。她太了解顾鸿的为人了,即便将死,也永远要攥着能挟制亲子的筹码。数月前,她自静华寺回宫,为的便是今日这一刻。

高台上,顾修手捧玉玺,居高临下。高台下众臣纷纷跪地,高声齐呼,叩拜道:“臣等参见新君万岁!参见新君万岁!”

孟雪芙欣慰的看着他身边那个即将肩负起江山重任的孩子。

从这一刻起,顾修终于成了她的孩子,成了那个与她阴阳永隔的云姐姐两个人的孩子。

她大约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自己的丈夫爱上同一个人的女子了。

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依赖与深情,崇拜与敬重。那是一种如微风细雨,润物无声的情感。那是一种明知不可说却难以抑制的情感。

她是个胆小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也就只有云瑶没有因为她的弱小而欺凌,没有因为她的懦弱而嘲笑,更没有逼着她坚强。

她用她的明媚,温暖了她一生中最晦暗无措的时光。

后来,云瑶走了。她的懦弱与无知断送了她的亲生儿子,她绝不允许云姐姐的孩子再被断送。

她曾经憎恶她这一身繁复的凤冠凤袍,今时今日她最终还是以皇后之身将这个国家安安稳稳的交到了顾修手里。

这一刻她是皇后,也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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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皇后的举动,让顾偃此刻看起来像一个跳梁小丑。

他想要为他未出世的孩子奋力一搏,想要祈求着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胜利。他幻想着在这一天里血染宫墙,彻彻底底的将这些日子的沉郁发泄出来,哪怕青史之上恶名昭彰也好,至少也算他在这座宫墙里斗过一遭。

可现实是,他一个人也没有砍杀,一滴血也没有流。顾修用一把名叫仁义的软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试图让他屈服,从此做一个像顾攸那样没心没肺的废物。

他拎着剑,痛苦的干笑了几声。

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再愿意同他奋力一搏之人了,他拎着剑摇摇晃晃的站着。

“四哥,现下尘埃落定,你快上来吧。”顾攸怀中捧着素服,焦急的朝台下大喊:“四嫂还在家中等着你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