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啊。”韩墨初笑眯眯的也饮了口茶,在顾攸方才的话中韩墨初品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自猎山归来之后,丽妃对待顾修的态度确有转变,此事无可厚非。只是那个顾攸口中的道远法师,让韩墨初多少有些警惕。
当今皇帝笃信道法,因此在宫中设下玉玄宫作为修道之人的豢养之所,皇帝也时常与那些道士一齐参禅问道,以祈长生。
由于天子久病不愈,京中时疫又久驱不散。君王便将希望寄托于道家玄学,一月前玉玄宫内因制丹不利刚刚处置了一批道士。
而今怎得这样快,便又来了一个。还能在短短几日之内,便能引得两个一品宫妃去玉玄宫向他求符问卦,可见此人必是有备而来。
“七弟,你知道么?那位道远法师可神了,父皇病了那么久,他只燃了一枝香在父皇鼻下一晃,父皇的精神便好多了。还说父皇这病可能是被阴人冲犯,才至久病不愈的。为着这事儿,太医院和钦天监的人都闹了好大个没脸。”顾攸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伸手扯着顾修的袖子:“听母妃说,淑妃娘娘还想请他去瞧瞧三哥的病呢。只是那位道远法师脾气怪,除了陛下谁的面子也不给。”
“嗯。”顾修点头应了一声:“这个时辰你该回去了吧?”
“呀!可不是,若是让母妃知道我溜出来,又要扭我耳朵了。”顾攸急急忙忙的抹去嘴角的点心渣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一溜烟的奔出门外:“七弟!我改日再来找你说话!”
顾攸走了。
堂屋之内只剩下了顾修和韩墨初两人,韩墨初收拾着地上的食盒,温声道:“殿下,改日臣去玉玄宫给您求道平安符吧?”
“求符?师父你不是不信这些么?”
“臣过去是不信,可眼下这宫里有了高人,臣也想去见识见识。”
转日,韩墨初难得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清俊的素色广袖长袍,那袍子用龙脑香薰了一夜,每一丝针脚里都藏着一股幽微的香气。眉心处还用朱砂点了一枚小巧的吉祥痣,衬得他原本便俊美非常的容貌愈发的出尘绝艳,就仿佛画中行走出来的神仙真人。看得少年人顾修一脸迷茫,都有些不知眼前这位神仙师父到底是真人还是假人。
韩墨初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踏着晨曦的微光,扬着一张温文的笑脸,来到了宫中的玉玄宫外。
韩墨初的这身打扮,果然与他带来了许多便利,那些守门的小道士几乎没有多问便将他迎了进来。
韩墨初提起衣摆踏入玉玄宫内,一股生涩的冷香扑面而来,一嗅便知是哪处的香炉里焚了薄荷,韩墨初皱眉暗想:又不是三伏酷暑,为何要烧薄荷?。
玉玄宫不似宫外道观,因为君王笃信道法,这玉玄宫内陈设华美非常,连三清祖师神像都不是泥胎,而是镀金制成。
就在韩墨初被这一屋子金灿灿的泥胎晃得眼晕的时候,方才传话的小道童唤来了那位道远法师。
那位传闻中的道远法师生着一张寡瘦的刀条脸,长相极不起眼。若不是此人长须已然续至胸口,还有那身君王新赏的金装道袍。强给这人加了点仙风道骨的意味,否则这人扔到人堆里就扒不出来了。
“无量天尊,敢问遵驾来此有何贵干?”
韩墨初恭敬道:“在下姓韩,乃是这宫中内臣,近日来为这宫外的疫病日夜忧心,故而想求道平安符来。”
韩墨初那张清俊的笑脸为他换来了一品宫妃都不曾求到的面子。
那位正得圣宠,几乎要在宫里横行起来的道远法师没亲手提笔与韩墨初写了一张平安符,又亲自在三清祖师相前与那符纸开了光,交到了韩墨初手中。
韩墨初双手接了那符合在掌心之内,朝着三清神像轻声念道:“尔时诸天圣众,诸天大神无量至真大神心生欢喜......随时方便,精修行业,於其田中常得甘雨...嘶...”
韩墨初念着念着停顿下来,屈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眉心,朝那道远法师说道:“瞧在下这脑子,昨日背了一夜,发了愿今日要与三清祖师背经的,这会儿见了神像肃穆,心慌一时,竟忘了后面的,敢问大师这常得甘雨后面是哪一句来着?”
道远法师闻言神色微微有变,可表面上仍旧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子:“大人并不学道,只要心诚即可,能不能诵念经文三清祖师都会明白的。而今时辰不早,贫道还要去丹房看看陛下而来要用的丹丸,便不奉陪了。”
韩墨初闻言心道:哪庙焚修的道长连《真元经》也背不出来?一个连典籍也记不熟的道长到底是被何人举荐入宫?还能一株香便救了皇帝?
联想起这院子里扑鼻的冷香,以及昨日顾攸说的那句“小人冲犯”的话。
韩墨初便将这位道远法师的来意猜到了八分。
当今君王笃信道法,一向最信风水玄学一类。如今这位道远法师已经得了君王信任,自然是他说谁是那个冲撞君王的“小人”,到时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这人在君王面前一世不能翻身。
就只还摸不清这位平步青云的神仙大师究竟是受谁指使,又因何而来。不过在这皇城之中行这类事,不是为了夺嫡就是为了争宠。
顾修身为皇子,少不得有可能牵涉其中,他这会儿就要早早的打算起来了。
韩墨初不动声色的与人告辞,回至归云宫内,将那一身神仙装扮换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往日那身蓝色的四品宫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