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所以,徐阆没有移开视线,脖子隐隐有些酸疼,他却还是仰着头和白玄对视。

“我去过了星宫,不赶巧,还是撞见了破军,和他僵持了一阵子,不过他倒也没有为难我。”徐阆拿着那颗温润的明珠,递出去,“幸好我还是顺利地从武曲星君那里拿到了它。”

原本应该是由白玄亲自去取的,再不济,也该由梁昆吾去,而不是落到徐阆身上。

白玄缓声说了句“辛苦了”,他暂时还无法化作人形,软塌塌垂着的尾巴扫过积雪,发出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声,残雪钻进皮毛的缝隙间,很难分辨得清,只有当其中那一条尾巴悠悠然抬起来的时候,细碎的雪才从隙缝中落了下去,啪嗒几声,又重新混迹于积雪。

徐阆看着眼前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思绪也变得慢了,短暂地与脑子挥手告别。

白玄应该是想让他将明珠放上去,但是,很不幸,徐阆那时候没能领会。

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简而言之,是这样一个心路历程:面对三青仙君扑棱的翅膀时,徐阆咬着牙,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面对白玄晃动的尾巴时,徐阆没有忍住。

向来沉稳寡淡的昆仑仙君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白玄怔了怔,默不作声地从徐阆的手中卷走那颗明珠。

徐阆的指尖还残存了那种触感,起先带着雪的冰冷,后来是属于兽类皮毛的温暖,像是吹融冰雪的春风,轻轻柔柔地拂过指缝,不带有任何危险的意味,是纯粹彻底的宽容。

梁昆吾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你胆子还挺大的,要是换个人可能就被撕成碎片了。”

确实,徐阆以前摸过凡间的野狐狸,也是摸的尾巴,手臂都差点被咬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了防止你们对我产生误解,我想先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

“是这样的,”徐阆镇定自若,慷慨陈词,胡言乱语,“我可能被夺舍了。”

白玄和梁昆吾只是看着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徐阆哭丧着一张脸,“我能搬到焰云山住一段时间吗?这昆仑我呆不下去了。”

“虽然不明白你说的那个词到底有什么含义。”如果白玄现在是人形,他可能已经开始揉眉心叹气了,“不过,既然你一口咬定,那就当你刚才是被……夺舍了吧。”

他说完,将那颗明珠托至眼前,意念微动,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明珠中的混沌逐渐变得浅淡,像袅袅的云烟,朝着两侧褪去,在无声无息中,将背后的景象显现出来。

星盘酝酿了几个月,耗费了比以往更久的时间,最终给出了回应

星宫塌陷,昆仑失守,焰云山的火将穹庐烧得滚烫,桂月金弓在遍地的蛇鳞中裂成碎片,四方开天镜的光辉变得黯淡,徒留一片青羽,诸仙陨落,将最后一条法则彻底打破。

第264章 落拓

蒸腾的热气渐渐地熄了。

遍地是折断的兵器,有刀剑,有枪戟,即使沾满了腥臭的黑血,仍发着刺耳的嗡鸣声,像是不甘就此落拓梁昆吾身上的金纹流淌着,他抬起手,止住那些凝滞的煞气。

三青站在石台边缘处,拢了拢衣袖,微翘的青羽将指尖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悬在半空中的天青色光芒如瀑,绵延不绝,簌簌落下,将这晦暗寂寥的深渊照得透亮。

“既然预言已经全部印证。”三青有意将咬字放得轻了,说道,“武曲又在何处?”

借着青光,可以看清,深渊底下是一张张狰狞的、充满了痛苦的兽面,尸骨累累,堆砌成山,邪气如雾霭,袅袅地铺开一张薄纱,将所有诡异的,令人心悸的东西都遮掩起来。

徐阆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唇边没有一丝笑意,眼中也没有半分戏谑,碎发顺着微风落到他额前,他望着深渊之下,像是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唯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显得像那一位在世间摸爬滚打了百年的人,染了一身泥泞,所有浮躁的气度都被磨平。

“你知道,破军向来都不喜欢过多解释,这些事情,我也是之后才从他口中知晓的。”他说道,“当天庭崩解的那一天来临之际,破军亲手将星宫拆解,其他星君也作鸟兽散了。”

是的,徐阆想,那个“星宫塌陷”的预言,确实是实现了,却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武曲,文曲,贪狼,巨门,禄存,廉贞,各司其职,武曲操纵星盘,斩断星君间纠缠的命格,文曲前往蓬莱,贪狼前往昆仑,巨门召集所有星君,禄存徐徐展开云图,排兵布阵,廉贞算无遗策,将每一步计谋都写下,布满了蝇头小字的卷轴就这么交到了破军手中。

而破军招出了穷炱枪,亲眼看着自洪荒之际就悬于银河之上的星宫分崩离析。

他不想看到那条清澈剔透,永不停歇的银绸白缎,被所谓的邪气侵染,变得污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