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抿了抿嘴唇,却还是不着急回答虚耗的问题。
若是徐阆知道了,又或者是谢慕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骂上一句“疯子”。
而步尘缘,或许她会说,你理应去,因为你就是步尘容找到的那个逆转天命的法子。
虚耗发觉他迟疑,也不急着讨要这一个答案,说道:“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要是你不答应,我也不会为难你,毕竟他们几个都认可了你是步家的一份子。要是你想要答应,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我就在铜铃中。”
它说罢,旋身消失在了空中,地面上血液汇成的纹路也随之消散。
聂秋顿了顿,解下了胸前的铜镜,跪坐在软垫上,镜子平放在地面,面朝苍天。
鼓声渐起,身着高雅服饰的宫廷舞女们涌了上来,将圆台严严实实地围在了中央,有手持瓜果的,有手持粟米的,甩袖扬裙,边唱边跳,祈祷来年丰收。
这后面需要他的地方就不多了,顶多也就只有收尾的时候需要他出面。
聂秋垂下头,一颗一颗地拨动着手中的檀木珠子,嘴唇微动,假装应和着她们所唱的词,心绪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上涌。
撕裂的伤口止住了血,结了疤,但那层壳褪下后,还是会留下点印子,就算是生在后背这样的地方,虽然自己平日里看不见,却不代表它不存在。
特别是当回忆翻涌的时候,每每回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脊背上那道狭长的刀伤就会隐隐作痛,好像是刚刚才留下的伤口,又好像是被人重新用刀刃沿着伤口挑开了。
聂秋拨着珠子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了片刻。
从肩膀到腰际那一线的肌肉隐隐作痛,刀口的铁锈味混着鲜血的气息袭来。
他这几年来不常回忆那时候。
最多,也就只有在霞雁城的第一天夜里梦见了刚到沉云阁时发生的事情。
聂秋是不怕回忆往事的,他早就能够坦然面对了。
他只是怕自己只是偶然想起一幅画面,甚至只是一句话的时候,由此而牵动更多的回忆,一层又一层,一缕又一缕,绵延不绝,无休无止,从而无法从过去的泥沼中抽离。
对于他而言,牵动沉云阁回忆的开端是……
第55章 旧事
时至立夏,万物繁茂。
空气中弥漫了一股不散的水汽,混着逐渐攀升的温度,压得人心里烦闷。
聂秋焦躁不安地扯了扯肩上的行囊,眉头微皱。
侍从将他送到山谷的口子处便离开了,前面险态横生的路只能由他一个人走。
他年仅十岁,在聂家生活了七年,此前从来没有去过远地方,更别说是孤身一人了。
在聂家,聂秋的头上还有三个兄长,为何偏偏是将他送了出来?
就因为他五岁那年的惊世一卦吗?
聂家家规严苛,聂秋从小学习诗书礼仪,尽管心有不满,却也只能咬着嘴唇不吭声。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
现在一脱离了侍从的视线,只身走入了山谷中,聂秋内心的怨愤就愈发强烈了。
地上有破土而出的树根,稍不注意就可能会被绊倒。
他垂下头,拉着肩上的行囊,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去,时不时踢开脚边的石子,听着圆润的卵石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这才感觉心情好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