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气息在湖面上蔓延,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一部分水尸怨气更深,感觉到了覃的气息后,便向船头涌去,而剩下的那一部分水尸则是被男童的极阴体质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游向了船尾。
红色身影在空中浮现。
聂秋想着书中的内容,并未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红鬼身上,而是像抽丝剥茧似的,一层层、一缕缕地传给它,精力果然没有像上次那样耗费得那么快。
站在栏杆旁,只要略略向下一望,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脸,推搡拥挤着,努力伸出手去,想要赶快把那团诱人的浓郁阴气拆解入腹简直就像阴曹地府中的地狱图景。
红鬼双手掐诀,隐约有些泛黑的烈火向下卷去,扑入了凌烟湖中,却没有熄灭半分,反而像碰到了干柴一般,燃得愈来愈凶了,打着旋子一滚,面上的水尸便被清得干干净净。上一回难以覆盖的湖面,这次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被熊熊火焰所淹没。
不过,因为封印刚消失,夜里阴气更重,况且还有覃和极阴体质的人在船上,所以那些水尸并没有被这火墙所阻碍,仅仅是一瞬间,就又将四散的水珠化为了躯体,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上许多,隐隐有些越挫越勇的架势。
聂秋仰头喊道:“谢慕,徐阆那边如何了?”
“湖面上的水尸基本上都被你解决了,还有一些捡了漏爬上船的,被沈初瓶解决了。”谢慕粗略地往船头处一望,“徐阆正靠在门边遮雨。”
沈初瓶至少比徐阆靠得住些,就徐阆那副身板,聂秋还真怕他折了腰。
“这场拉锯战,你是不可能赢得了的。”
谢慕皱着眉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整个水面都是白色与红色交织。
“你得从湖中找到最根本的东西,就像步家之前镇压水尸一样,进入水底。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潜入湖中,这太危险了,我是说叫你想一想别的方法。”他说,“等你找到那样东西之后,水尸的实力便会大大削弱,到时候就由我用四方开天镜来净化它们。”
以谢慕的实力,还不足独自完成这件事,只能养精蓄锐,到最后再出手。
聂秋眯起眼睛感受了一下湖中的情况。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没有触觉,浑身麻痹,既感觉不到大雨落在身上,也感觉不到狂风的吹拂。但是相对的,其他方面就变得敏锐起来,他能够清楚地听见雨滴打在身上和湖里的声音,呼啸的风、湖水翻涌的水声和水尸的尖啸。整个身体就好像不由他控制了一般,只有身体内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他即使是抬起手,也只能用眼睛去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完成这件简单至极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只是心念一动,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湖中深沉而冰冷的阴气。
像发丝一样,又细又密,并且十分柔软,一旦缠在身上就很难取下。
再向下,越过那些水尸,往湖水的更深处探去,直至触碰到湖底柔软的泥沙。
有着温和内敛光芒的银杖深埋在土中,镇压着那股怨气,却已经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因为时间的流逝,它几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根银杖。
穿过厚厚的土壤,下方就是怨气的根源。
聂秋不用刻意去感觉,就能明白那就是当初覃家埋葬百余尸体的地方。
好恨。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连一个铜板也没有收,只是想着为霞雁城做一份事……
好痛,蛊虫好恶心,我好难受
别过来!
千万句带着怨毒的话穿透了那一层泥沙,穿过了湖水,传到了聂秋的耳中。
他就像和他们回到了那天晚上,在月色中被覃家的弟子所拦住,躲闪不及而被蛊虫所吞噬,密密麻麻的虫,有蜈蚣形的,有蝉形的,有蛇形的……顺着他的耳蜗、鼻腔、口、眼眶中钻了进去,聂秋随即倒在了地上,看着蛊虫又褪去,他动不了,只能死死地看着地上的那一只明亮至极,也刺眼至极的五爪金龙,与泥土混在了一起,却难掩光芒。
恨意,冷,茫然,痛苦。
将他的手脚攀住,向下拽去。
向下沉,朝深渊逼近。
聂秋忽然“听到”了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连忙将意识收回,侧身躲过了第二次攻击,反手拔出含霜刀,砍碎了身后的水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