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又是大雨,又是洪流,青年人救了一对爷孙。
其中的孙子只有当年的小孩儿那么大,亦用一种同当年相似的语气诘问青年人,明明他还可以救圈中的羊,为什么不救?
孙子话音还没落,便被爷爷举着沾泥的鞋底子抽了上去。
“仙人救咱们小命已是大恩大德,不要得寸进尺还想着你的羊!”
孙子被抽得满地乱跑,言语间十分委屈。
当时水根本没进院子,捞羊本就是顺手的事,仙人不捞,他自己本来已经要去捞了,却忽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带离了羊圈。
于小孩儿稚嫩的哭声中,青年人仿佛又忆起了那间飘着肉香的篱笆小院。
手中是裹着浓汤的半根牛骨,里面的骨髓吮起来十分清甜。
畜生就是畜生,也只是畜生。
…………
……
太涂滩支额侧倚在宽大的石座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梦中萦绕的牛肉香气如被蒸透的晨间薄雾,在朝阳徐徐升起时悄然散尽。
他不再是篱笆院外迷茫的小孩儿,也不再是仗剑的仙者,依旧坐在这漆黑鬼憧的宫殿里,是翻云覆雨的尊座。
也许是因为地底寂静幽邃,他偶尔也会和这里的居民一样小憩一会儿,偶尔也会做梦。
人年纪大了,总会想起一些旧事。
但值此容器更换的紧要关头回忆往昔,好像总也有些不太吉利。
有人来了。
这座漂浮在地宫上方的大殿只有寥寥数人可以进入。
而这样悄无声息的,就只可能是魔洛柯。
仿佛是看出了主人的不快,下一瞬,低矮的黑影停在王座边,太涂滩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被裹入一片温软的濡湿里。
后者并没有动作,似乎这对于两人来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醒盹儿活动。
也许是因为刚刚梦到前事,将心比心,便教太涂滩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关于手边人的过往来。
千年前,这座地底城市正处于运行之初,各种规则还很混沌。
或是出于怜悯,或是某种流于表面的慈悲,太涂滩陆陆续续收养了几个被新政磕碰得无家可归的魔族孤儿。
魔封止是第一个,可魔洛柯本不该是最后一个。
然而数百年过去,却再没有新的孤儿能叫太涂滩“父亲”。
微绷的小腹令太涂滩停下回忆,隐于眉间的戾气也散去不少。
他抽出湿漉漉的手指,语气慈爱地轻呢道:“洛柯,过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接着魔洛柯轻车熟路地凑了上来,默不作声地解开太涂滩的衣带。
他伏在那人膝间温顺地抬头望去,除去了皮质面具,露出的是一张意外清秀的脸。
只是领口依旧系到下巴尖,将脖颈上刺青的编号完全遮住了。
太涂滩仰坐在宽大尊贵的座椅中,眯着眼睛,手掌按抚在魔洛柯的发顶。
于是很快就吞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