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大方,算是感谢你请我吃的烧鸡。敲黑板:暗示希望以后顿顿都有烧鸡吃。

段嚣收起错愕,尽力从那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中逃出来,克制道:“好。”

这家馆子就开在富庶热闹的玄武大街,离得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店里倒没有多冷清,看来怪病对这一代豪奢地区的市井生活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左右不过是新粮颗粒无收,囤积粮价格疯涨,算不得什么影响,倒也令人叹谓。

自觉段嚣不喜人群喧嚷,便拉着他去了窗边僻静的角落。

兜里有钱的感觉令人踏实,精致的菜折子上,簪花小楷铺满好几页菜名,沈喑诚信请人吃饭,自然是主随客便,将菜折子递给段嚣:

“看看,喜欢吃什么。”

段嚣竟然有些局促,扫了一眼周围的亭台水榭,他第一次来这样正式的地方吃饭,也没想自己会特意跑到某个地方专程为了跟某个人吃一顿饭,他曾经一度认为,吃饭喝水睡觉都是修行一途的阻碍,浪费时间,人如果能不眠不休地修炼就好了。

现在好像不同了,除了修炼,还得再加一个沈喑。

他看着沈喑递过来的菜折子,不知道怎么答话,因为这也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喜欢吃什么。

“随你。”

半天,段嚣也就蹦出着俩字。他突然而来的窘迫,像一只受宠若惊的幼受,沈喑没察觉到而已。

段嚣话少,沈喑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介意。既然你不点,我就不客气了,又扫了一遍菜单,看中了几道菜,刚要大刀阔斧地报菜名,却见门口乱哄哄推搡成一片。

怎么回事?

天子脚下的不平事为什么每天都有,还每次都让他碰到。

这家店的几个伙计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合力推搡一个穿着白袍的小老头儿。推人是个手艺活儿,他们推得相当憋屈,既要把人成功扫地出门,又不能失手伤到这老胳膊老腿,家大业大,怕被碰瓷。

到底是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合上菜折子,沈喑打眼张望,越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越适合吃瓜下饭,不然活得寂寞,这是沈喑这辈子才想明白的一个道理。

仔细一看,那老者的衣衫破了几个洞,白色的衣角被搓成灰色,髯长的花白胡子也三三两两打成结,很是邋遢。他腰间别着一个葫芦酒瓶,很像喝醉了酒随时会闹事还打算吃霸王餐的样子,难怪被拦住。

看店小二这架势,指不定他真的干过这事,好奇心蠢蠢欲动,算了,不知全貌不予评价。

老者腰间除了别着酒壶,还别着一串儿乱七八糟的物件,黑的白的棕的绿的五彩斑斓的小瓷瓶,还有一个小木头匣子。

推搡之间,木匣子被不慎打开,闪着银光的各色刀具掉落在地,那些个刀具有样学样一应俱全,沈喑莫名有些眼熟,老者连忙去捡,吓得伙计们纷纷后退:

“你!你个糟老头子赖皮鬼,赊账的酒钱欠着不给,还敢回来吃霸王餐,还敢在坊市动刀!”

“报官!一定要报官!没天理啦!”

老者小心地将匣子收好,活灵活现地吹胡子瞪眼:

“这是救人用的!华佗你们这些宵小听过吗?就知道钱钱钱钱,吾治病救人从不收钱,自然无钱给你。吾乃华佗转世,这刀用来刮骨疗毒。”

这踏马居然是手术刀?!

论规范当然比不得现代医学的器具规范,但是思维先进,值得鼓励,沈喑望向老者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他那一身稀奇古怪的装备也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科技感和未来感。

他乡遇故知,就凭那几把手术刀,沈喑都觉得有点手痒了,亲切感油然而生,同行啊!

震惊震惊震惊,这年头学医的已经沦落到吃不上饭了吗?

沈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大声告诉站在他身边正眼巴巴等着他阔绰点菜的店小二:

“门口那位老伯,仙风道骨令在下钦佩,可否放他进来与我一叙?他的酒钱算我账上。”

店小二一早就注意到沈喑气宇非凡,段嚣又背着重剑,想必都是令世人仰慕的修仙之人,他们的要求怎好回绝。虽然不知道这位仙家什么眼神才会觉得那个赖账撒泼的糟老头子仙风道骨,但重点在于最后的真实想法:

一笔烂账找到主啦!

店小二一边愉快地扒拉怕正推推搡搡的伙计们,开开心心把老人家请过来,心里噼里啪啦敲着算盘,老头欠下的酒债连本带利加上通货膨胀得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