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云舒拧了拧眉,注意到快凑到自己身边的严肃小人,看着那张严肃的脸变得惊慌失措,深觉这位鹿小侯爷应该换个称呼,改叫“惊讶小人”。
“你认识他吗?”
鹿云舒并没有忽略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严肃小人的表情分明就是认识九方渊。
严肃小人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是他,原来是他……”
鹿云舒听不清他说的话,干脆直接发问:“你把话说清楚,你真的认识他?”
“我不止认识他,我还认识你。”
严肃小人揉了揉额角,然后曲指在太阳穴摁了下,他这动作做得十分自然,就像习惯了之后下意识的举动。
鹿云舒心里一惊,若两个人脸相似还可能用巧合来解释,但小习惯都相同,别说是巧合了,就是关系再亲密的两个人都不可能做到,除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我的一魄。”
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升起一圈湛蓝的幽光,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在中间。
严肃小人表情大变,看着那幽蓝碎光。
那湛蓝的幽光慢慢褪去,露出一点赤色,如血一般,将鹿云舒与严肃小人拢在一起,往床上的奶团子身上送去。
鹿云舒眼底满是震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拉扯着他向下,一头栽进床上奶团子的身体。
子夜,圆月被乌云遮住,天上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暗色,屋外呜咽声与拍手声交织在一起,又哭又笑,听得人汗毛倒立。
随着时间流逝,鹤三翁的身体已经要经受不住,这屋子外面设了结界,以他的灵力为本源,此时金光暗淡下来,隐隐能看见数不清的黑手在拍打结界。
为了给冉戮养魂,这望梅峰被鹤三翁改了风水,阴气浓重,晚上总会冒出不少脏东西。脏东西喜食灵力,随着鹤三翁力量的减弱,结界渐渐失去效果,阻挡不了灵力外泄,这漫山遍野的脏东西都循着味儿来了。
冉戮抿了抿唇:“别再费力支撑我的身体了,我本就不该再出现,让我入轮回吧,再继续下去,你就只能陪我一起死了。”
不等鹤三翁说话,冉戮又弯起唇角,人的魂魄会保留死前的状态,他太瘦弱,即使是发自内心的笑,也透着一股寂寥的病气:“能再见见你,已经足够了,下辈子好好的,我等等你,所以阿鹤,放手吧。”
这话不知哪里戳到了鹤三翁的肺管子,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你想入轮回?咱们还有下辈子吗?你如何等我?引渡九重天火,布下十象鬼杀局,皆需以神魂为媒介,你用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为代价,关上了鬼门,你……哪里能再寻轮回!”
鹤三翁抹了把脸,心里难受得紧,他的身体已经要支撑不住了,之前动用玉镇牌,借时人烛复活冉戮,都是他在用自己的灵力去扛,现在他的力量已经透支了。
冉戮说得没错,如今他是在用自己的神魂之力支撑冉戮多留一会儿,这是逆天之法,再撑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死。
可是如何能放手,他耗费了近百年,才为冉戮养出了一点残魂,若是放了手,上天入地,黄泉碧落,轮回不止,他便再也看不见冉戮了。
冉戮说不出话来,看向鹤三翁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哀愁,又像欣喜。
结界碎裂,屋外的鬼影一股脑儿涌了进来,冉戮顾不得其他,抬手间一道虚化的符卦飞出,将涌进屋内的脏东西尽数绞杀。
他的乾坤卦属于符卦,进了斩百鬼退可测阴阳,威力巨大,从前是人的时候,还需要借助符卦,现在是魂体,不用借助外物就可以施展。
收拾完脏东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出声:“怪不得人人都想要侍魂,原来力量这么强大。”
时人烛能通过尸骨作法,将人的魂魄困住,炼成供人驱使的侍魂,他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侍魂,但也是通过时人烛重现于世的,左右力量上差不了太多。
鹤三翁自刚才起就不说话了,冉戮自知是自己拿假话唬人犯了错,清了清喉咙,颇有几分讨好,指着一旁的时人烛,感叹道:“没想到幽冥诡匠不在了,你竟然还找得到能做出时人烛的人。”
鹤三翁闭了闭眼,他找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找到石明那小子,又等了几十年,才等到石明做出时人烛。
冉戮死得太透了,他用自己的血肉养着残存的魂魄,如今又借助时人烛,才使没有了尸骨的冉戮能够以侍魂的形象重新出现在人世间。
几十载,近百年。
逆天而行,背弃道义。
劫雷追在后头劈,一身血肉剥离,鹤三翁从没想过放弃,也没想过将这些事告诉冉戮,所有的一切,在看见冉戮重新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都有了意义。
他可以忍受非议与苦痛,但他无法忍受再失去冉戮,无法忍受冉戮用一副为他好的样子决定他们之间的结局。